寒离月外貌看似温润,内心实则凉薄,冷心冷情,连双眼中都像弥漫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只有在面对谈衣的时候,他才会显露出不一样的温度,犹如在霜雪之下流淌着穿透冰层的炽热。
此时此刻,这双眼中盛满着温柔、宠溺、疼惜……每一种情绪都让谈衣无法承受,也无法招架。他只能艰难地撇着脸不看他,两只手抓住身后的树干,用力到几乎要深深抠入其中。
过了许久,谈衣的元神才修复完成,寒离月把头埋在谈衣颈间,声音里有一丝难掩的疲惫,更多的却是无奈,“小衣,你每次都让尊上这么心疼,我下次可怎么放心让你出门?”
谈衣的身体轻轻颤抖,指尖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
这时候的寒离月是最虚弱的。元神剥离,他的魔力必然大减,而且他对他没有防备,如果要报仇,这是最好的机会。可是谈衣却一点都动弹不得,只有指尖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这时,寒离月闻到了一丝血腥气,正暗暗警惕,却发现竟然是谈衣把自己的手生生抠出了血。他执起谈衣的双手,这十根修长如玉的手指上鲜血淋漓,看上去触目惊心。
寒离月呼吸一窒,眉头紧紧蹙起,只想到谈衣那边的伤才刚好,这边就又紧跟着受伤了,而且,还是他自己弄伤的。一股怒火在胸口涌起,寒离月怒斥道,“你这是——”
寒离月止住了话头。
谈衣苍白着脸,像是失了魂一样,满眼都是无措。
他心中的怒气忽然一下子转化为了深深的无奈。
“你这孩子,怎么就学不会爱惜自己呢?”寒离月长叹一口气,把谈衣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他染血的指尖。
梅花如雪飘落,寒离月的衣袍也像雪一样白。他的动作如此温柔,好像对待着什么极为珍贵而易碎的宝物,这种温柔让谈衣无法自拔地着迷。
情不自禁的迷恋与刻骨的仇恨交织在一起,谈衣怔怔地靠着树干,寒离月的吻离开指尖,慢慢落到他额上,脸上,唇上……
他应该狠狠推开他,应该狠狠唾弃这个用谎言骗了他这么多年的魔头,应该拼尽全力为自己的师门报仇。可是,谈衣最终只是慢慢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带他进入熟悉的折磨与纠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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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谈衣睁开眼睛,寒离月睡在他旁边,双手虚虚抱着他,形成一种保护的姿势。
透过朦朦胧胧的月光,谈衣凝望着这张让他无比迷恋的脸。
这么多年来,他追逐着这个人的背影,像一个一无所有的卑微信徒,仰望这这轮高高在上的皎皎之月。他从没想过,到头来,原来这个人或许才是自己所有悲惨的开端。
到了现在,他已经几乎可以完全确定,那道让他失控的魔界裂缝,应该就是寒离月制造的——为了选择合适的心脏容器。所以,他才会在他濒临绝望的时候那么恰好地出现。
他在他面前杀死他的同门,却骗他那是“凶手”;他悉心教导他多年,却只是为了他的那颗心脏。他用谎言编织出他的一串虚假回忆,而他却傻乎乎地信了这么多年……
谈衣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抬起右手,魔气凝成一柄黑剑,剑尖对准寒离月,他的表情冷凝肃然。
现在的寒离月更加没有防备,只要他把剑轻轻刺出,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他本来就是他的仇人,这是他应该做的。为了自己,为了师傅师娘,为了那些惨死的师兄师弟。
可是,谈衣的脑中又晃过了一幅幅他们相处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处:一袭雪衣的寒离月坐在梅花树下,手里握着一卷书,面庞温润如玉。而他变成一朵小小的梅花,落在他的肩头。
这时,寒离月忽然动了一下,谈衣一惊。但寒离月没有醒来,只是轻轻翻了个身,把胸口更明显地袒露在他面前。现在,他真的是只要把手往前一送,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把寒离月杀死了。
窗外树影缭乱,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谈衣的手青筋涌现,黑色的小剑却始终没有刺出,最终,那把剑还是化为几缕黑气消散了。
他慢慢起身,身上好像压着千万斤的重担,一步步很慢很慢地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