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谈衣沉默地帮沈漠把一具具尸体埋好。沈漠葬下一个同门,就在土堆前跪下,磕一个头,他的眼睛还是红的,但是再也没有流泪。
全部安葬完毕之后,沈漠跪在一个土堆前,笔挺的背部看上去依然如青松挺直,却好像脆弱得似乎被风一吹就要破碎。
谈衣走远了一些,让他一个人静静。
苍岚山上的风不再与两年前一样清朗,周围缭绕的灵气也变成一片散不开的阴郁瘴气,山下的百姓都搬走了。
谈衣攀在一颗光秃秃的树上,看着周围荒凉的一切,很想谴责一下不爱护环境的某只。
他正思忖着,某只的声音就幽幽响在耳畔。这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带着阴森森的鬼气。
“我等你很久了,谈衣哥哥。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还喜欢?”谈衣的后背莫名被激起一阵战栗,好像周围的空气都随着身后的人变得沉郁下来。
他侧身回眸,只见洛明轩斜斜歪着靠在他身后不远的树上,黑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双手抱臂,俊朗的面容更甚往昔,眼睛却是猩红色的,似乎染上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额间一抹红莲魔纹妖异诡谲。
“小轩?”谈衣不确定地叫他。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洛明轩的脸上晃过几丝恍惚,仿佛想起了曾经美好的岁月。
安静的小镇,满院的梅花,谈衣微笑的脸……
可是,那些记忆很快就被苍岚山巅一幅幅狠绝的画面所替代,那些锥心刺骨的伤口仿佛还停留在他身上,只要一想,就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洛明轩的双眸冷若寒潭,他轻轻迈出一步,就直接到了谈衣跟前。
谈衣看清果然是失踪已久的洛明轩,原本的忧郁与伤怀霎时散去,他惊喜道,“小轩,真的是你。这两年,你都去了哪里?”
洛明轩微微一笑,“自然是刻苦修炼,从不懈怠,今日才能送得谈衣哥哥这样一份大礼了。”
他反复地强调“大礼”,且语气微妙,谈衣面色微变,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什么大礼?”
洛明轩道,“哥哥刚刚不是已经亲眼目睹过了吗?”
刚刚?且是亲眼目睹?除了发生在此处的灭门惨案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了。
谈衣眉宇间久别重逢的惊喜荡然无存,“你指的是苍岚山?苍岚山的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洛明轩幽幽叹气,正色道,“自然不是。”
谈衣面色稍缓,紧接着洛明轩又说道,“我杀的不过是一窝畜生罢了,怎能算是人。”
“谈衣哥哥,”洛明轩笑起来,笑容中还有几分天真的邪肆,“我为修真界除去一害,哥哥不该夸奖我吗?”
谈衣全身僵硬,止不住地往后退一步,抵在树上,根本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笑着说shā • rén的魔鬼就是当年那个腼腆纯良的少年。
洛明轩笑得更加开怀,“当我出现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好玩极了,谈衣哥哥真该看一看。”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在讲述着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情,可那是人命,是一条条的人命!
谈衣越听越怒,洛明轩看到他怒意蓬勃的模样,却反而更加有兴致,还细致地描述起来,“最好笑的是那个徐敏。我挖了他的金丹,砍掉他一只手和一只脚。他明明恨我恨得要死,却还要爬过来向我求饶,求我让他死得容易一点。”
“于是我和他说,只要他能站起来,我就放了他,他想怎么死,我都不管。于是他就在那里,用一只手一条腿撑着地,一下上一下下地来回扑腾,哈哈,真像一只翻不了身的乌龟。”
“还有那个掌门,也有趣得很——”
谈衣终于听不下去了,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挥过去,“你怎么变得如此残忍!”
洛明轩的脸被打偏过去,白皙的面颊上很快浮现出一个巴掌印。他沉默地侧着头,几缕黑发寥落地贴着脸颊。
“我残忍?”他轻轻“呵”了一声,直直看向谈衣,温和的面具彻底撕开,“昔日辱骂奴役一名幼童之时,他们难道不残忍?堂堂名门仙士,哈哈,可笑!我苦练剑法只为学得一技傍身之术,他们却在我身上刺下三十六剑,他们难道不残忍?我一心只想见你而已,可你却毁我玉佩,将我打落山崖,最残忍的,难道不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