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宇兄。”谢世安迎了上去,他的脸上是情真意切的关心,然后又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诧异,就像是真的路经此处碰巧撞见了此事一般。
裴昌宇在谢府护卫的搀扶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他的面容十分复杂,劫后余生的空白之下夹杂着痛苦、忿忿和感激等种种情绪,“世安,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要不然......”
谢世安从护卫手中接过裴昌宇,一脸关切:“怎么回事,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裴昌宇苦笑道:“我还能遇上什么麻烦,真正的麻烦从我一出生起就从未离我而去过。”
谢世安明了,他低声问道:“你都退成这样了,你二弟还是不肯放过你吗?”
裴昌宇笑容发苦,“是啊,我事事忍让,步步后退,但凡有他裴睿的地方我哪一次不是主动避开,但是即使我如此百般求全,他也依然不放心我。”
谢世安:“世人皆爱以己度人,你是裴大人的长子,有能力,又受今上器重,裴家也有不少长辈在公众场合之下对你表示过赞赏,你二弟心有忌惮也是在所难免的。”
裴昌宇语气愤恨难平,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他是嫡子,我是庶出,而且父亲......”裴昌宇顿了顿,“父亲对我也是一向不喜,未来裴家之主的位置再怎么轮也不会轮到我身上,我只不过是想凭我自己的能力在朝堂之上挣得一点功名,难不成只有我白衣卸任、老死他乡,他裴睿才能满意?!”
谢世安没说什么,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
裴昌宇:“抱歉,我不是针对你,我就是......哎,算了,不说也罢。”
谢世安笑道:“就是意难平,我懂。“
“你年少时期便是惊才艳艳,只是因为你母亲的原因一直不受你父亲的宠爱,好不容易考取功名,在仕途上又被你二弟百般刁难,这些年也是难为你了。”
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有人能够真正懂你的难处,裴昌宇觉得谢世安的话就如同冬日初阳,替他裸/露在寒冷刺骨的三九天里的心上增加了几分暖意,裴昌宇十分感动,他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能得你这一知己,我也是不枉此生了,这些年若不是你多番照拂,在裴睿的打压下,我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谢世安笑容温和:“我助昌宇兄一来是为了情义,二来也是因为我欣赏昌宇兄的才华,我是实在不忍心看见昌宇兄的才能就这么被埋没了。”
裴昌宇觉得谢世安这番话说的既贴心又熨帖,他拍了拍谢世安的肩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谢世安笑容不变,他一边扶着裴昌宇一边接过护卫递过来的金疮药,“这些都是小事,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有未来。”
裴昌宇望了一眼峭壁之下还未来得及清理掉的尸体,笑容有些发苦,“躲得了这一次指不定还要下一次,这次是我命大正好碰上了你,下一次我还能有这个运气侥幸逃脱吗。”
谢世安嘴唇张阖了几次,最终只是笑了笑道:“昌宇兄吉人天相,即使没有遇见我也定能逢凶化吉的。”
裴昌宇见谢世安的欲言又止,他停下了脚步认真道:“世安有话不妨直言。”
谢世安面容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犹豫。
裴昌宇:“你我之间何须顾忌,既然有话不如坦言相告。”
谢世安叹了一口气,语气似有无奈,但满满皆是在替裴昌宇着想:“按理来说这是你家的家事,我本不应该多言。”
裴昌宇:“你与我相交数年,你对我既有扶持之情又有知遇之恩,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如今我处境艰难,若你有良策能救我于危难何不直言相告?”
谢世安:“良策谈不上,我只是觉得一味的忍让和退避未必能换来预想中的和平,马善人骑、人善人欺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裴昌宇闻言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谢世安的瞳孔深不见底,宛如暗潮,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却波涛汹涌,他对上裴昌宇的视线,“若我是你,我会选择当断则断、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