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把先帝都搬出来了,是说皇后没有以民为先,也是用来压制宣隆帝。
宣隆帝从小就认同先帝的话,并且尽力去做,是以太后说出口,他便认真听教。
皇后呆呆地看着太后。
谢明肃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关心皇后如何。
谢明澄抿紧小嘴,心里又是难受又是畅快的,他也分不清楚了。
云照低头听着。
太后扶着杨嬷嬷转身就走,一直走到慈安宫,才坐下来。
杨嬷嬷赶紧给太后倒茶。
太后喝了一口。
杨嬷嬷接过茶碗道:“太后,你可别生气。”
“哀家生什么气,哀家高兴着呢。”太后笑道。
杨嬷嬷不解:“奴婢愚钝,太后一直都不干涉皇后娘娘教养太子和六皇子,今日怎么……”
太后抬眸问:“杨嬷嬷,你可知哀家为何不干涉?”
“奴婢不知。”杨嬷嬷虽然是众宫人中顶聪明的,但是她自知和主子比起来,她根本不算什么。
太后叹息一声:“因为哀家并不是明肃和明澄的亲奶奶。”
杨嬷嬷认真听着。
“哀家看不出来皇后苛待明肃吗?看得出来啊,可是明肃那孩子心里一直有皇后,巴巴地等着皇后看他一眼,一年又一年……哀家若是指责皇后,明肃心里必然是怪哀家,不同哀家亲近了,先帝泉下有知,该多伤心啊,所以哀家只能旁观。”
没想到是这层关系,是了,血缘关系本来就是很微妙的,也不是外人用道理可以诠释的,杨嬷嬷道:“太后对太子殿下用心良苦啊。”
“好在明肃长大了,懂事了,知晓有的人确实不配当父母。”太后也是慢慢观察着谢明肃渐渐对皇后没了期待,直到今日谢明肃直接无视皇后,她才对皇后发难的。
“太子殿下是随了先帝的英勇智慧。”
“是啊,奈何皇后一家子眼皮子浅,把皇后教养的也是是非不分,有些军功傍身,便觉得自己是天大的功劳,目中无人,贪赃枉法,藐视百姓性命,先帝只杀了皇后兄长和弟弟都是便宜她一家人,偏她还觉得委屈,她该庆幸自己生了明肃,保住皇后之位,不然哀家也容不下她。”说到这儿,太后眼中没有平分平日的和蔼,变得凌厉起来。
杨嬷嬷低头道:“那现下皇后……”
“皇后不可动,不然他人如何看明肃?明肃的太子之位还会牢固吗?”太后还是把谢明肃放第一位。
“那她万一又……”
太后果断说道:“不会,哀家这么多年来,笑脸迎人,从未如此动怒,又带着怒气离席,皇帝明日必然来向哀家请罪,到时候哀家便以‘为明肃明澄学习’为由,禁止皇后娘家人进宫来打扰,断了皇后娘家人的撺掇,顺便让皇后在合宁宫供奉神像,一日三次诵经,为大庆朝祈福,她若是脑子清醒了,那便好,不清醒就继续诵经,左右明肃明澄长大了,也会是明白人,不会再受她挑拨。”
杨嬷嬷佩服道:“太后考虑周到。”
“哀家也不想考虑,哀家也想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辈子,可是先帝遗愿,哀家不能辜负,也只能尽微薄之力帮助明肃,其他的,还得看他自己。”
杨嬷嬷垂首:“是,先帝若是知晓太后将他的话,时时放在心里,他定然开心。”
太后闻言眼神柔和发亮,仿佛是坠入爱河的少女一般,道:“他啊,心里都是江山社稷。”
“那是因为遇着太后晚,不然心里眼里都是太后了。”杨嬷嬷自幼跟着太后,是知晓太后死了丈夫后,二十多岁才嫁给先帝,哪怕没有孩子,依旧与先帝恩爱到老的。
“哎呀,杨嬷嬷,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说这话,臊不臊得慌。”太后难得闪过害羞。
杨嬷嬷笑道:“奴婢说的是实话,要不然也不会把最疼爱的太子殿下,交给太后呀。”
听到这话,太后慢慢正色,再次内疚道:“可哀家还是把明肃弄丢了一年多。”
“这事儿不能怪太后,何况太后一直默默寻找和努力,才让太子殿下那么容易回归东宫。”杨嬷嬷又补充道:“先帝心里有太后,不舍得怪太后的。”
“你越说越不知羞了。”太后笑着嗔杨嬷嬷。
杨嬷嬷笑起来。
太后忍不住回味了一下曾经的美好日子,是啊,先帝是不舍得责怪她的,越是如此,她越要尽力帮助谢明肃,接着道:“说起来明肃这孩子,真的越来越像先帝。”
“是啊,眉眼都很像了。”杨嬷嬷道。
太后思考了一下,道:“他好像比先帝俊美一些。”
“还是先帝俊美一些。”
“明肃俊美一些,回头长高了,长开了,定比先帝美。”
这边太后和杨嬷嬷在慈安宫轻松讨论谢明肃和先帝的长相,那边谢明肃、云照、谢明澄、宣隆帝和皇后依旧坐在亭子里,气氛有些凝重。
谢明肃面无表情。
云照等着其他人说话。
谢明澄年纪小,不知如何应付这样的场面。
宣隆帝望着皇后。
皇后道:“陛下。”
“母后说得对,皇后你也听一听,夜深了,都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朕还要去给母后请安。”宣隆帝很显然是站在太后一方了,他起身离开。
皇后转头看向谢明肃。
谢明肃终于抬眸,毫无感情地望着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依恋、期待和隐忍。
皇后心头一空,曾经她仗着孩子对母亲的爱意,肆无忌惮地践踏着谢明肃的情绪,表达她对先帝的恨意、
可是如今孩子对她没了爱意,不甘、愤怒和恨意突然没有了着陆点一样,无法向谢明肃发射,心底突然涌出莫大的恐慌,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自己的情绪。
谢明肃什么话都没有说,拉着云照就走。
谢明澄又一次见识到母后的无理取闹,他都有些对不住皇兄了,也不想再说什么,道:“母后,你先冷静冷静,我过两日再去看你。”接着耷拉着脑袋走了。
皇后坐在原地,梳理不好心里繁杂的情绪,气恼地将桌上的果盘全部扫到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只图痛快,没曾想袖摆扫过烛火,沾上蜡油烧了起来,她吓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