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样啊!在外等候了大半日的百姓面露失望之色,闻言转身正要离开时却听李老大夫再次开口道:“不过今儿我看到姜老夫人的屋子里多了不少纸团,纸团上画了花,许是姜老夫人疯魔的时候自己画的,而后又被她自己揉成了一团随意扔在地上了。”
屋子里到处都是纸团,进屋的时候桌上还扔了两个。
其中一个这几日日常在外蹲点的百姓闻言忙道:“那纸团呢?李老大夫可曾带出来瞧瞧?”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倒是叫他记起来了。
李老大夫道了一句“等等”便低头从自己身上的医箱里翻了翻,而后找出一个纸团递了过来,方才整理笔墨的时候,姜四小姐身边那个叫香梨的小丫鬟手脚麻利,匆忙之间把纸团带了一个进他的医箱里。
看那百姓接过纸团打开来,李老大夫瞥了眼纸团上的花道:“是朵半开的莲花,倒是不成想这粗俗不讲理的老婆子还会画莲花这等清高之物呢!”
“一朵半开的莲花!”
翠竹楼在整个金陵城的客栈中也算有几分名气,毕竟毗邻江南道都府,就算不是金陵城里独一份的存在,也是金陵城排的上名号的客栈。而且翠竹楼的位置便在城东离城门不远处,一面连接城外,一面连接江南道都府,不但出行方便,就连打探消息也一样的方便。
近来,宝陵城这个小城的事情不少,翠竹楼大堂里正有人高谈阔论的提及宝陵城里一位老夫人的事。
“那姜老夫人疯魔了一样的画莲花,是底下两片叶子,上头莲花半开,统共六瓣的样子。”有食客说着,感慨道,“宝陵城里百姓都在说着老婆子画这莲花定是有问题,指不定就是用这莲花害的人呢?”
高谈阔论的食客坐在大堂西北角,并没有处在正中的位置,只是正要踏上翠竹楼二层的小厮在一片嘈杂种听到了这一句神情却是顿变,而后便匆匆赶到了最里间的一间上房。
在外敲了敲,还不等里头应答声传来,小厮便推门入屋,而后忍不住惊呼道:“主子,不好了,那姜老夫人好似知道我们的身份。”
第三百七十章上钩
“不是好似,是真的。”
坐在屋中做主的那位抬起头来,手中拿着一张纸,脸色白的有些惊人,此时若是林彦就在屋中,便会发现这二位不是前不久才见过他的木易和喜子主仆又是哪个?
匆匆上来禀报的喜子看向被木易拿在手中的纸,纸上写了寥寥几行字,不过此时他却来不及看纸张上的字,只是错愕的看向那张纸右下角一朵双叶半开的六瓣莲。
“这……怎么可能?”那莲花印委实太过熟悉,以至于喜子一见之下脱口而出。
“大街上,小巷里贴了不少这样的纸张,我捡了一张回来。”木易将手里的纸放在了桌案上,对喜子道,“你再看看内容。”
喜子的目光这才从那朵双叶半开的六瓣莲上移开落到了纸上的文字上。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唯我圣道教派……”
林彦将纸张上的“圣道教义”读了一遍,看向对面坐着的那位紫衣狐裘贵气十足的世子爷,此时这位金贵的世子爷手里正拎着块与他整个人哪哪儿不符的萝卜大印在盖章。
这模样……林彦抽了抽嘴角道:“圣子大人,大周建朝之后不准乱立xié • jiào的。我家老上峰纪大人曾言对这种乱立xié • jiào的尤其是教派中心人物,譬如教主和圣子这种人,应该抓起来处以极刑的。”
他不过睡了一觉的工夫,整个江南道便掀起了一股“圣道教”热,巧的很,传教的教主和圣子就在他的身边。
洋洋洒洒写下这一篇明明是胡诌,读起来却像模像样甚至还有几分歪理的教义的教主大人是姜四小姐,帮着盖章动用人手分发教义,让圣道教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江南道的是面前这位圣子大人季崇言。
林彦自以为自己在大理寺呆了多年什么样的一对儿都见过了,可似姜四小姐和崇言这种“一对儿”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旁人是风花雪月,你作诗来我谱曲。他们倒是好,一个真不愧是才女,写的一手好文,从先前模仿杨衍笔迹书信到眼下布写圣道教义写的都十分精彩;另一个则动用人手,把“教主”谱写的圣道教义分发至整个江南道,真可谓“你shā • rén来我放火”的典范。
从这一点来看,这两人倒是当真般配。
正认真拎着块萝卜大印盖圣道教章的季崇言闻言轻笑了一声,对林彦道:“不把他们逼急了,他们怎么可能上钩?”
至少才谱写教义不过半日,江南道各城就已经有被“教义”忽悠了的百姓过来询问圣道教是做什么的了。
这话听的林彦更是无话可说,顿了顿,扶额叹了口气:“照这势头下去,你们这一对教主圣子真要发展出圣道教来了。”
至少不过一两日的工夫,就让圣道教传承的如此之广的,真正的圣道教怕还做不到这些。
“不错,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圣道教就快要发展起来了,”季崇言说着,反问林彦,“你说如此的话,真正的圣道教众会不会急?”
这不是废话吗?你二人都把人家的路堵死了,逼的人家无路可走,无教众可发展了,怎么会不急?
“眼下怕是真正的圣道教成员已经急疯自乱阵脚了,”林彦抽了抽嘴角,看着那厢兢兢业业勤奋盖萝卜大印的圣道教“圣子”大人,忍不住喃喃,“我还是头一回见过这么抓人的。”
似他以往办案都是抽丝剥茧,查找线索,而后根据线索寻找凶手。这一条无形中约定俗成的办案查案流程是几乎每一个大理寺官员都用的法子,屡试不爽。
似这等“走凶手的路,让凶手无路可走”的法子,他还是头一回看到,不过……好似还当真挑不出什么差错来。
只是如此的话,想到那位姜四小姐的“才女”本事,林彦蓦地觉得这位姜四小姐似乎更危险了,若是有朝一日她做了什么恶事,他要来抓她的话,定是十分困难。当然,更困难的是崇言这厮定然会想都不想的站到姜四小姐那一边,而后反手对付他。
要真对上姜四小姐和崇言这一对“凶手”,怕是所有大理寺官员的噩梦了。
正想着,属下匆匆自外头走进来,禀报道:“那对主仆有动作了!”
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江南道的“圣道教义”实在是让人慌了神,至少木易和喜子主仆从未想过还会有被人抢去发展“圣道教”的这一天。
主仆两个站在秦淮河畔,看金陵城街头,几乎每隔几个百姓手中都拿着一份盖了莲花印的圣道教义。两人脸色十分难看,喜子张了张嘴,正想说话,身后一阵吹拉弹唱声传来,伴随着浓重的脂粉香呛的主仆两个打了好几个喷嚏。
秦淮河上画舫里随着娇笑声传来的不是以往唱和调笑的吴侬软语的小调,而是煞有介事背诵的圣道教义。
“……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以往传唱吴侬软语小调的软和娇喝声背诵起“教义”来竟也有股别样的风情。
画舫上喝的半醉的客人纷纷抚掌叫好。
这一幕看的两人额头青筋暴起,恨不能冲上画舫把画舫上那群胡乱传唱教义和抚掌取乐的客人都杀光了事。
“如此过分……”林彦面前老实谦厚的“商人”木易此时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那老婆子好大的胆子!”
一旁的喜子脸色比木易更是难看:“当年主子就不该心慈手软放她一命!”
谁成想那个看起来蠢笨不知所云,为了套头面连给长媳下药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的老妇人居然能猜到他们的身份。
“看似蠢笨,不成想内里却是个精明的,倒也算是大智若愚。”木易沉着脸,看着目之所及的画舫之内处处皆是背诵教义的声音,面上闪过一丝阴冷之色,“原本是因着她蠢笨才留她一命,她既要做个聪明人,那便干脆送她上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