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钿一愣,忙回道:“女儿见到那方先生后害怕,又不敢打搅二哥跟三哥,回宫后想了许久,才去母妃那里的。”
天子便叫内监将她扶起,神情并不温和,反是严厉,“你以为,一个能伪装面貌、判若两人的异人,会被长生观困住?”
刘钿不曾猜到他会如此问,却也答得巧妙,“可是父皇,他都被关了一回,怎么还要用那张犯了事的脸去干坏事?”
“这也是你母妃教你说的?”
她目光微闪,“是女儿自己想到的。”
天子也不知信没信,只是叫她整理好仪容,“有百姓说,你见到那方晏时,听到九娘刚说了个方字,就将九娘给捂晕了?”
她眼中还有泪,闻声忙解释道:“捂了不假,可没有捂晕,是她自己晕了过去。”
天子目光幽深,“那你为何捂住她?”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从天子冷肃的脸上,丝毫不曾见到作为一个父亲该有的慈祥与怜爱,只有怀疑。
“钿儿,在你父皇眼中,只有中宫是妻,东宫是子。”她脑中突然想起来谢昭仪所说的这句话,大感她母妃说得没有错,没有一个父亲会这样看自己的女儿,没有一个父亲会不信自己的儿子。
可她恰忘了一点,没有一个父亲愿意看见自己的一个儿子算计另一个儿子。
然而天子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他轻声道:“阿钿,东宫之重,可固山河,你三哥难道不可怜吗?他什么都不曾做,便有桩桩似剑,直指向他来,你若是不念他,怎会在听到有孩童念唱时便动怒呢?”
她点着头,却还有不明白,“父皇,女儿不懂,二哥从来都没有对三哥有不敬,这回也绝不会……”
天子失笑,招手叫她近前,起身揩去她眼角的泪,“阿钿,你不必明白,朕的女儿,只需做个自在的帝姬就是了,不论你二哥三哥如何,你都是公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不知如何应答,心中却有一道声音在提醒她,没有谁是自由自在的,公主也不会自在,小时候她被她母妃喝止不许与楚明璋继续往来,那时候她就不自在了。
御墙之外,渠水红繁,行人不解柳风语,顾盼红花绿锦,不见瓦砾碎石坠落。
被人假冒了面容的方晏,顶着另一张假面,隐在女墙边,眼看着被梁王被御林军大理寺请走。
见他们远了,才纵步离开,径直回到铁铺。
廉申一见他,正有事情禀报,“世子,陈粲近日,已有神昏智迷之状。”
方晏厌恶地蹙了蹙眉,“假装罢了,暂且不必管他。”
廉申点头,正欲说话,戚三便兴冲冲地跑进来,“大郎,梁王被带进宫了,说是他指使你散播谣言呢!”
他早知此事,自不会急,反平静地问道:“若是我,会叫他此时被抓?”
戚三顿时便两眼放光,“是不是楚九娘,一定是她,是她抢了你的面具,叫人假扮,大郎,她真厉害。”
他轻笑一声,目有缱绻,“是啊,她真厉害。”
廉申却有些紧张,“这是否,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方晏一面向外走去,一面道:“廉叔,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扳倒东宫,如今事态已如你我所愿,再掺进周朝皇储之争中,周朝天子不是陈粲那般昏君,叫他知晓了可不好,况且九娘也不会放过我的,我的命,不及她家族重要。”
廉申一时语凝,望着他走出去,问道:“不过刚回来,又要去何处?”
“大理寺中。”
戚三一听忙也跟上,“去完大理寺,大郎可要去见楚九娘吗?”
“不去。”
“为何不去?我倒是怪想她的。”
“她且不在眼前,你不必总说她好话。”
“大郎这话说得好笑……”
二人来到大理寺时,日已昏黑,大理寺牢狱中只有值守的衙役在看着监牢。
韩博士因是官身,又是地方望族出身,所住监牢倒也整洁干净,连带饮食,也比其余监押之人要好上不少。
待至月上枝头,监牢外有明光洁亮,韩博士自矜文雅,身受冤屈,自入狱起,已从屈原咏到了曹植,见月光洒来,不觉又落了几滴泪。
“韩博士好文采。”
他吓得猛然回身,忽见监牢之外站了一个青年人,隐在黑暗中瞧不清面貌,却是满身的气度,又看旁近监牢竟无动静,连衙役也不见身影,不由心惊,“你是何人?”
“救你之人。”
他深表怀疑,“为何救我?”
方晏在黑暗中笑了一声,颇有清越之感,出口的话却十分骇人,“因为是我将你送进来的,我要救你,也易如反掌,不信博士请看。”
韩博士看去,只见他的手探在钥匙上,不过几下,锁链便应声而落。
“逃刑可是会累及我家族,若被抓住,罪有数倍,何况如今亦并未定我的罪……”
方晏走入牢中,向他走近,“我的意思是,博士若不依我所言,我便令博士成为逃犯,博士若听了我的话,我便有计能令博士全身而退……”
作者有话说:
韩博士:你不要过来啊!
第120章未见其人
刘峤在紫宸殿外侯了近两个时辰也未得宣召,直到二更时分,谢昭仪过来时,见到他肃立在殿门外,殿门四开,却静寂无声。
刘峤观她而来,只是静默着行了个礼,谢昭仪,心中微冷,向门外侍立的内监问道:“陛下可曾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