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钿儿,钿儿!”谢昭仪急促而激动的呼喊跟了来,随着而来的,还有她身边跟着的众多宫人嘈杂的脚步声。
环佩的碰撞,衣饰的厮磨,细碎的脚步,这在沉静的夜里此起彼伏地交织着,却又显着一点刻意的压制,除了谢昭仪初来时的那一声,其余人声都是低而细,便如谢昭仪责问女儿,“深夜来扰娘娘做什么?赶紧随我回去。”
也如她向门内致歉,“林姑姑,只是八公主思念娘娘了,她惯爱胡闹,姑姑万不要惊动了娘娘,我这便带她回去了。”
林姑姑嘴角挂着讥诮的笑,看到内殿已经亮起了灯,忙回道:“老奴拜见昭仪,多谢昭仪体谅,娘娘今日睡得早,明早老奴必将今夜殿下前来之事告知娘娘,不会辜负了殿下的思念。”
她说完后便静等着门外人群离去,却听到宫娥们低叫一声,“娘娘。”
守门那小宫女向她投去不解的眼神,她立刻便蹙起眉头,看到内殿有人影闪动,示意小宫女回去禀报,又故作不知地道:“夜深露重,昭仪与殿下回去路上当心些。”
殿内赵皇后坐在榻沿上,身上披了一件素净的烟色披袄,手上捻着一支金簪正在挑烛花,火舌轻舞时,那小宫女正好小跑进来。
不等小宫女说话,她便挑眉问道:“是哪个娘娘在外?”
显然是被谢昭仪那些宫娥们的一声娘娘给惊醒的。
小宫女一眼见得她秾丽的眉眼间带了丝不悦,心有惶惶,“是谢昭仪与八公主,殿下先来的,说有要事求见娘娘,知道娘娘睡下之后本要离开的,谢昭仪又追来了,口上……说着要离开,却似乎跌了一般,眼下,还不曾离去。”
赵后嗤笑一声,将手上簪子随意抛了,慵懒地扶着宫人的手起身,站在窗边看着宫门处,见到辉煌灯色越过那道墙,将广阳宫屋檐下挂着的数盏宫灯衬得都暗了些。
她忽笑了笑,叫宫人将殿中最明亮的几盏灯给灭下来。
门口的林姑姑听到几声痛苦的吟哦,小宫女又跑回来,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她面上浮起笑意,回头见殿中暗了下去,便关切地对门外道:“昭仪可还好么?可有带了步辇过来?若不然,坐着广阳宫的步辇回去?”
正揉着脚踝的谢昭仪闻声便是一愣,皇后的步辇,今夜她但凡敢做,明日刘峤就得被打发到封地去,乃至她,或许都得要陪着去。
刘钿眼中带泪,跪坐在谢昭仪身边,又是愧疚又是难过,听到步辇都不曾多想,“多谢林……”
谢昭仪急忙打断她,“多谢林姑姑,不过是轻碰了一碰,倒是不要紧的。”
说话后便要勉力起身,却是目中一狠,连带着扶她的刘钿与宫人都一并摔了下去,几声娇呼都不曾掩住一声“咔嚓”的响。
谢昭仪忍着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趴在宫人肩上,听到林姑姑的问候,苍白着脸回道:“无事,再不走,怕是……真要扰了娘娘。”
此时却有宫娥捧着刘钿的手惊呼,“公主的手给摔着了,流血了。”
林姑姑紧皱眉头,交代了小宫女几句,她便又蹑着脚跑回去禀报。
门外刘钿却已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将受伤那只手抽回,吩咐身边人回去抬步辇来。
谢昭仪看向她,忍着痛摇摇头,她却倔强地回视过来,还嘱咐宫人将谢昭仪背起来。
然而广阳宫内忽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刘钿怔怔看去,心中突然有些悲伤,见到宫门打开,皇后疲惫的面容出现,她竟不敢上前。
皇后看见她母女二人,倒是先叹了一声,“摔着了何不叫门?难道本宫还舍不得这几刻的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