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东安门外的东厂大门前,数百名头戴圆帽,身穿旋褶直裰,足登白靴的番役,都在执刀肃队拱卫。
如此阵仗,显然是有大人物将莅临东厂。
且说这东厂乃永乐皇帝在位时设置,一经成立,东厂的敕谕就最为隆重。
要知道大凡内官奉差关防,铸印用的都是“某处内官关防”统一格式,唯独东厂不同,关防大印用的是十四字篆文“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关防”。
既点明“钦差”,又加上“太监”称号,以示机构之威,圣眷之重。
东厂打从成立之日起,就为世人所侧目。
这皆因东厂是由天子直接掌握的侦察刑治机构。
所谓的三法司即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不能辖制它。
凡三法司办案会审大狱,北镇抚司、巡城御史拷讯重犯,东厂皆有人出席记录口供。
甚至连犯人被拶打次数、用刑情况,也都记录详实,于当晚或次早奏进御览。
六部各大衙门跟前,每日也都有东厂密探侦看有哪些人出入,有无塘报;京城各门关防出入,也皆有详细记载。
某地失火,某处遭受雷击,每月晦日,在京各集市杂粮米豆油麵之价,也须即刻奏闻。
永乐皇帝创设这一机构,本意就是侦察大臣对朝廷有无二心,办事是否公正,结交是否有营党纳贿之嫌以及民情世俗之变化。
因此东厂作为天子的耳目,其受宠信的程度常人难以想象,而士林中人说起它,也莫不谈虎色变。
回到眼前。
时值午后,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东厂门前,掌刑千户陈永杰胡乱的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再一次焦急的询问身边的理刑百户马旭道:“派去的人回来了吗?厂督是否已经出宫向这边来了?”
马旭闻言也是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刚刚回禀过,厂督快到了。”
“那便好。”陈永杰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呵斥左右道“一会厂督到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要是让我在厂督面前失去了脸面,我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侍立在四周的各档头番役都是心中一凛,挺直了身体。
“厂督一向对我们这些属下和善,你又何必如此失态了?”马旭见状问道。
“今时不比往日,工部尚书吴中那事我们东厂没有提前查探上报,让厂督在陛下面前失去了脸面,今日厂督亲自前来东厂还不是对我们这些人失望,如此我又怎能不提心吊胆的。”
“哎!”
“你说的也是。”马旭闻言愈发无奈。
“到了。”
陈永杰眼见一顶轿子缓缓向东厂而来,不由激动道。
众人闻言都看了过去。
待轿子停在了他们面前,自陈永杰一下,东厂众人纷纷跪下,口称“恭迎厂督。”
“起来吧!”
金英掀开轿帘踱步而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众人低声吩咐道。
陈永杰率先起身,随后众人相继起身。
“今日太阳毒,厂督还是速速入内吧!”陈永杰大约三十五六岁,长着一张猴脸,两腮肉球般鼓起,鼻子准头丰大,一双眼窝深凹进去,平日里两道眼光***,常带一股蛮横凶杀之气,可此时在金英面前却赔笑不断恍若哈巴狗,极为恭顺。
金英微微颔首便率先踱步进入东厂大门。
在金英身后唯有陈永杰与马旭几人紧紧跟随,其余的档头依旧侍立在门外。
东厂大门西向,入门有一片空地,满植花木,中间一条阳篷砖道直通值事大厅。
大厅之后青砖影壁上雕满了狻猊等兽。
大厅之右是一间祠堂,内供东厂建制以来所有掌厂太监职名牌位。
祠堂再往南,便是东厂狱禁重地,东厂直接办案的重刑犯人都羁押在此。
值事大厅内,金英在上首的圈椅上坐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环顾左右道:
“工部尚书吴中那事查的如何呢?”
“回禀厂督,吴中家周围已经让番役守住了,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吴中毕竟是一部尚书,没您的吩咐,我们不敢轻举妄动。”陈永杰恭敬道。
“嗯!”
“如今可掌握了什么证据吗?”金英继续问道。
“据查吴中那间私人宅邸所用的木材和砖瓦都来自工部所属的木厂,木厂的管事裴宗汉已经被我们抓到东厂了,如今正在审讯,想来很快便会有结果。”
“做的不错,吴中这事皇爷十分关心,你就不要耽搁了,你去一趟,速速让那个裴宗汉开口,将事情给我交代清楚。”金英脸色阴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