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老太眼里,女人是没有挣钱能力的,生来就是为了嫁人,操持家里做牛马,当然除了她自己的女儿。
听到孙女挣了钱,第一反应竟然就是钱不干净,不正经,可笑的是,这“不干净”的钱,她反而还要拷问一句,为什么不孝敬给她。
纪舒听了妈妈的讲述,一股恶气上涌。
“这些年,家里的地几乎都是妈妈死命种,姑父勉强算老实,但是姑姑偷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爸和勇勇说是出去打零工,其实不就是想要偷懒?我爸在砖厂,一个月才拿几个钱?还不如回来种地!”
刘彩娟知道女儿说的都是事实,却也是这些年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她性子温顺,有些鸵鸟心态,总是自己吃苦,也不愿意挑破问题。
“就算让他们知道了,又能把我怎么样?但又是谁打了你?我绝对不放过!”
纪舒不再是以前的自己,她已经接受了互联网的洗礼,看透了某些农村家庭吃女人的本质。
纪舒估摸着是奶奶或者姑姑下的手,自己的渣爹纪三富虽然好吃懒做,但是却不是一个暴力的人,主要是他懒,能躺着不站着,凡事都是靠他娘出头,他为什么要动手?
可是刘彩娟接着讲,纪舒才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打人的却不是纪家人。
发现了信之后,纪老太和纪幺妹大闹了一场。但是因为临近过年,总归是要在其他亲戚面前装作一团和睦,想等过了年,再来好好“解决”纪舒。
纪幺妹更是想借着机会,让纪舒把二厂的工作让出来。
纪老太却是看上了那笔钱和进城养老的机会,总之是各怀鬼胎。
闹归闹,事情还是控制在家里,纪老太也不愿意被其他亲戚知道了这些事。
万万没想到,就在昨天晚上,一群人来到了纪家,自称是纪三富在镇上砖厂里的工友。
这群人推开门就是大嚷大叫,说是纪三富欠了他们钱,不多不少,正正好是一万两千元,就是纪舒在信里写的,手里剩下的钱。
“怎么会这样?”纪舒按耐不住发问。
“我们都懵了,而且可巧,那天你爸爸本来应该回家里来杀猪过年,却没想到他根本没回来!”
刘彩娟接着讲道,那群人凶神恶煞,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砖厂的工人,说是手里有欠条,而且欠条上的签字和手印却是刘彩娟的。
“这是怎么回事?”纪舒皱眉不解。
“我这才记起来,元旦过后,你爸爸有一天晚上突然对我说,村里要求超生的孩子登记父母信息,不然不给上小学。因为甜甜是计划生育之后超生的,所以我也没多想,就在你爸爸给我的一张白纸上签了字、按了手印。谁知道,竟然被你爸爸骗了,把那张白纸做成了欠条!”
“然后呢?”纪舒焦急地问。
“我当时又急又气!就去抢那张欠条,和那伙人就拉扯起来了,被人抓了几下,倒是不严重。那伙人在家里翻翻找找,没找到你爸爸,砸了几个碗,就走了,说是还要再来。”
刘彩娟脸上的伤痕确实不算严重,但是纪舒心里还是非常心疼。
她赶紧握住妈妈的手,“妈,我们这就回纪家村,我去报警,我非要这群人给我坐牢!”
刘彩娟摇头,“现在还是要先找到你爸爸,把事情问清楚!今早我们又去找了一圈你爸爸,竟然没有找到,又去报了警,警察同志却说成年人不见了,一般不给找,除非有证据证明是出事了。可是我们哪里有什么证据?至于那伙人,也只打碎了几个碗,能把他们怎么样?最多关几天,还是不解决问题啊!”
她又叹气:“那欠条写的是我的名字,你奶奶竟然对我说,要我回娘家,不然万一过年的时候那群人又来要债,给她丢脸!”
纪舒冷笑,“真是好笑,干活的时候,妈妈你可是纪家人,出事了,就成了娘家人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本来想给你先打个电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电话没人接,你奶奶又在家里骂我,我一心急,就带了你弟弟和妹妹来找你了——”
纪舒想着,临近过年,厂里值班室里的大叔估计漏接了电话。
刘彩娟说着,眼圈又红了,却没有流泪,纪舒看出,妈妈是在极力克制。
纪甜却像是一只小懒猫一样,在纪舒的宿舍床上,睡成一团,还咂咂嘴,似乎在梦里吃什么好东西。
任妈妈和姐姐讲这样激烈的事情,也不被吵醒,这是她的天赋,睡眠质量奇高。
两人正说着,门口响起来纪畅脆脆的声音,“妈——姐——”
纪舒忙开了门,纪畅走进来,手里拿着花花绿绿的一大条东西。
原来是粘牙糖!
重生回来,纪舒早过了爱吃小零食的年纪,弟弟却正是被零食勾走了魂魄的时候,他买的,正是1毛钱10来根的粘牙糖。
这种糖被做成牙签一样一根一根,颜色有红、黄、绿三种,用塑料膜包起来,连成一排,每次撕开塑料膜,就可以吃一根,买个1毛钱的,能吃一天呢。
纪畅一次性买了5毛钱的粘牙糖,拿在手里可不是一大把么。
他进来了,却是把其中一大部分递给了刘彩娟,“这是妈妈的。”
又把其中一部分递给了纪舒:“姐姐给你。”
最后,又把剩下的一部分分成两份,大的那份搁在纪甜的床头,“那是妹妹的。”
最后,他咧开嘴,“这是我的。”
纪舒再看,他竟然只剩下十来根了。
一番举动,倒是让刘彩娟感动地搂过他来,“畅畅真乖,妈妈不吃,你吃吧。”
纪舒看着弟弟的小脑瓜。
这孩子,现在还真不坏。以后呢?如果留在乡下,跟着纪老太她们,是不是注定会走入歧途呢?最后和上辈子一样,杳无音信?
她轻轻叹气,撕开一根粘牙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感觉很振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