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始却没有立刻答应,紧握着他的手,蹲在床边小声劝着:“再试试,可能等下就睡着了。明天哪儿也不用去,就安心在家养着,睡到下午也没事,我陪你。”
“萧始啊……”江倦唤道,“我忍不住胡思乱想,我睡不着,你帮帮我吧。”
萧始没再坚持,端来热水喂他服了药,一直等着他入睡了,才帮他盖好被子,离开了卧室。
别说江倦,看着手里的药,他自己都想吃。
沉眠和醉梦永远是人逃避现实的最好去处,谁都不例外。
出门后没走几步他就没了力气,扶着栏杆颓然坐在楼梯上,心中一片乱麻,理不出头绪。
刚刚江倦在入睡前对他说:“萧始,别可怜我,我不可怜。”
可这些年,自己却一直在被怜悯着,若没有江倦的施舍,十年前疯掉的人可能是他自己。
他无法心安理得接受那样贫瘠的江倦对他掏心掏肺直至枯竭,也无法原谅那个不明真相刀刀刺向朱砂痣的自己,他无地自容,甚至不知道未来该怎样面对那人。
离开很像是逃避,是懦夫才有的行为,可现在他得知一切,却觉得自己留下才是对江倦的折磨。
他该走的,但不该是现在。
江倦等了十年才终于等来了得知江住死亡真相的机会,他不能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丢下他。
客厅里传来响动,深埋在膝间的萧始站了起来,前去查看状况。
只见哮天站在江住的遗骨旁,见人一向喜欢摇起来的尾巴垂了下去,低头注视着骸骨,许久都没有挪动,似乎是想从面目全非的骨相中找到那人从前的样子。
狗狗没有太多面部表情,无法直白表达情感,但却有着和人一样的本能。
萧始靠近时,发现哮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几乎站不住,大颗的泪水滚落在地上,无声悼念着它故去的好友。
江住生前和哮天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却给了体弱的德牧成为警犬的机会,在人类的认知中,这是救命之恩,是知遇之幸。
萧始没有阻止哮天去蹭江住的遗骨,他想,当年还是小小一只的狗子或许也曾在那人怀里这样撒过娇,只是如今物是人非,过往云烟都已散了。
画地为牢,被囚困在回忆里的,都是可怜人。
他抱着哮天,揉了揉它柔软的颈毛和耳朵。
哮天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便自觉退开了几步,乖乖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眸无声传递着殷切的情感。
萧始拍拍它的头,“我尽力。”
在案件的勘验过程中,白骨化尸体因影响因素多、案发时间长、尸体破坏程度大等特点对法医的工作要求极大,这次虽然不需要考虑暴露环境、烟霾情况和昆虫与动物作用这些常见的影响因素,但对遗体死因检验的难度也不小,尤其是在法医本人顶着巨大心理压力的情况下。
萧始在脸上拍了些冷水,深呼吸几次让自己进入状态,做好一切准备,回到了遗骨身边。他必须把这具白骨当做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首先他记录了江住生前的身体情况,身高186公分,体重在75公斤左右,死后不会因为脂肪快速液化而出现体重迅速减轻的情况,尸体在自然腐败的过程属于正常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