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箬,二舅母没多少耐心。”
苏一箬被这种仗势吓得杏眸里噙满了泪花,她不明白为何二舅母会这么轻视她,非要将她和二表哥攀扯到一块儿去。
在郑府寄人篱下这些年,她不是没说过这样的委屈,只是今日是给祖母立牌匾的日子,若再不去,便会误了吉时。
丁氏瞥向她泪意盈盈的美眸,见她紧咬着下唇不肯松开的倔强模样,活像朵傲骨寒霜的孤莲,惹人怜惜的很儿。
起初她不过是想敲打几句苏一箬,如今见她死不松口,被惹起了满腔的怒火,便当真想对她动点真格。
这样娇娇弱弱,没经过风吹雨打的嫩朵儿,在外头随意遇上了个“歹人”,后半生便再没有任何指望了。
丁氏沉下脸,淬了毒的眸子紧盯着苏一箬不放,一字一句地说道:“二舅母最后再问你一遍,子息去了何处?”
苏一箬虽是吓得落下泪来,却仍是回道:“一箬不知。”
丁氏气急,眼看着便要扬起手来扇她两巴掌,却被一道尖细且拿腔作调的声音打断。
“郑家的二太太好大的威风,竟是要在佛门圣地打起人来了。”
丁氏动作一顿,回身一看,恰与东宫总管太监张启正的黑亮眸子撞上。
她立时便拢正了身姿,对着那张启正讨笑道:“张公公也在大国寺?”
对着个阉人卑躬屈膝不是她丁氏往日里的作风。
可若她还是忠毅侯家的嫡幼女,自然不必这般谨小慎微,只可惜她所嫁非人,如今在京城连名号也排不上。
张启正这般的人物于她来说,是只能奉承,万不能得罪的人。
张启正冷哼一声,眸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不远处的苏一箬身上。
他后背冷汗涔涔,心内感叹道:幸而这位祖宗只是掉了泪,还没受伤。
若是受了伤,待殿下从江南回来后,非得屠了郑府满门才是。
“二太太是何意?”张启正定不领情,伶牙俐齿地顶了回去,“莫非我等阉人不能来大国寺?”
丁氏被他这话吓得额上冷汗直流,也不知她是何处得罪了张启正,立时便解释道:“公公,我断没有这样的意思。”
张启正别过脸去不看她,恰在这时,最西边厢房里走出了两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一左一右相携而来,走近丁氏身旁后便笑道:“郑二太太,倒是许久不见了。”
丁氏笑意越发僵硬,眼前的这两位妇人皆出自大理寺少卿家,只幼时起便与她针锋相对,如今更是时不时地在背后奚落自己。
怎得这些人今日都来了大国寺?
大理寺少卿家的孙大夫人瞧了眼不远处正在落泪的苏一箬,便蹙着眉数落丁氏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家的表姑娘吧,要我说也不过几碗饭的事儿,你何必这般嫌弃她?”
丁氏才不想落个苛待孤女的名声,刚欲争辩便听得孙二夫人笑着接话道:“这孩子我瞧着老实的很儿,方才与我们一同进的厢房,一个时辰的工夫,连屋门都未打开过。”
这话却是在实打实地与丁氏过不去了。
丁氏自不想白白吃了这个哑巴亏,刚欲争辩,张启正便道:“陛下总说以仁治国,寻常人家都该和睦友善些,郑二太太何必对亲戚这般刻薄?这岂不是在明晃晃地打陛下的脸儿?”
这话一出,丁氏却不敢再辩,只垂头应是。
她既服了软,孙大夫人便走到苏一箬身旁,温声细语地说道:“好孩子,快别哭了。你可是要去前殿?”
苏一箬抬起泪眼,点头应是。
孙大夫人忙回头对自己的丫鬟说道:“陪着这位姑娘去前殿,不许让人拦了她的路。”
苏一箬便轻声道了句谢,心里记挂着祖母的牌匾,便由明儿和月儿搀扶着往前殿的方向走去。
只是不巧如今已过了未时一刻,那法中大师便遗憾地说道:“误了吉时,施主下一回再来罢。”
苏一箬忍了一路的泪水立时便流淌了下来,明儿和月儿瞧着心疼不已,便拉住那法中大师祈求道:“大师,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法中大师瞥了一眼梨花带雨的苏一箬,也只是白白叹了口气,摇头离去。
前几日太子身边的张总管特地来寻了她,将这姑娘要给祖母立牌匾的事儿说了,只是罪臣不可立匾祭祀,为着是太子殿下的吩咐,他才想了法子顶了个无名氏的牌匾。
恰恰只有未时一刻时这一个多出来的牌匾。
如今错过了,便没有法子了。
苏一箬搭乘孙大夫人的马车回了郑府,破天荒地未曾去苍梧院拜见老太太,只一头钻进了左清院,蒙进被子里睡到了半夜。
丁氏生生受了一下午的气,被孙大夫人和孙大夫人挤兑的颜面尽失,回府后便想去左清院磋磨苏一箬一番,谁知老太太却把她唤了过去。
也不知老太太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竟把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并说她独断专行,心狠手辣,不配为郑府媳妇。
直把丁氏这几年在郑府里积存下来的颜面损了个一干二净。
这还不够,老太太还指着她鼻子警告道:“不许去左清院扰了箬姐儿清净,否则别怪我无情。”
丁氏再气也不能违拗婆母,当下只能忍着怒火离去。
丁氏走后,立在堂下的老太太再也支撑不住,眼瞧着便要双眼一翻晕过去,却被身后的翠红和柳绿一把搀扶住。
老太太面如土色,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方才我不是在做梦吧?当真是东宫来人了?”
“正是。”翠红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喃喃道:“还是太子跟前的张启正,话里话外都是要您护着一箬小姐的意思,若不照做便会惹了太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