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歆抬眸,“算是吧。”
陶哓哓皱眉,想了想才说:“那,如果想不起来会怎么呢?”
岑歆没有回答,陶哓哓也没在继续问,隔了好久,像是忍不住一样,说:“岑歆,没有谁天生该背负什么,有些事,时间一到,自然就会想起了,人生在世,很多东西是不能强求的,重要的是你还活着,就要对得起自己,开心最重要。”
岑歆只感觉一股暖流入心田,她点点头,虽然做不到陶哓哓说的不去强求,但是至少现在她想好好活着。
陆衎已经开完会,看着岑歆的聊天记录,心中五味杂陈,岑歆没有完全的信任他,五年了,他还是没能真正的走进她的世界里。
陆衎打开通讯录,找到季奇山的电话,询问今天岑歆的状况。季奇山在电话里说道:“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岑歆想试试催眠治疗,但是我是不行的,岑歆对我太熟悉了,所以我给她联系了一个医生。刚才她打电话来说效果不错,很轻松,所以你放心。”
“恩,那就好,那……”
“不用担心,我没有提关于岑歆的病情,她只是要面试,害怕最近的心理状态会影响到发挥。”
“那就好,谢谢您。”陆衎对季奇山是信任的,自然也没有多问。
“陆衎,我觉得有件事还是要和你谈谈,就是关于岑歆,你有没有想过问题的根源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她内心的恐惧?我有时候想,是不是我们保护过头了?”
季奇山还说了很多,陆衎直到挂了电话还站在走廊的阳台处,回想这五年的种种。他的父亲时常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岑歆的父亲,把他带进警察队伍里,不仅最后让他丢了命,更让他的妻子,女儿落得如此下场。其实很清楚岑歆的问题出在哪里,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名义上的“保护”是不是会让她越来越害怕?如果她什么都想不起来,案子是不是就没有办法还原真相?如果梁易堃出狱,她该如何面对?
高海涛走来,见到陆衎看着手机发呆,他们都知道陆衎和岑歆的事情,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能让他变得魂不守舍。
“咳咳,老大,你这是在想谁呢?”
陆衎收回手机,也收回了思绪,剐了他一眼说:“你是闲着没事做吗?既然是太清闲了,下去去趟医院。”
高海涛脸色变得很难看,看着陆衎的背影说:“老大,将来我讨不到媳妇可就赖你了。”
陆衎冷冷的哼了一声说:“你讨媳妇得先有个影啊。”
高海涛听完,气的半死,最后只得又跑去医院。之前来医院调查的就是高海涛,所以他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上次认识的小护士,但是听到的有用信息不多,尤其要找到他的病人名单很难,高海涛只能打电话给陆衎另想办法。到了晚上,高海涛还是拿到了近期来他这边看病的患者的名单。
但是他握着那份名单有些发愁,因为其中,就有岑歆的名字。
第8章黑犬(七)
周五,天气依旧晴朗,干净整洁的办公室,岑歆躺在一旁的椅子上,李景灏坐在电脑旁,观察着反馈出来的数据。
直到她呼吸平稳,李景灏轻轻的走过去,距离她一米的位置停下,并没有触碰她,只是在旁边开口,声音很轻:“岑歆,岑歆,现在看到什么?”
这次的催眠治疗前花费的时间要比之前长,李景灏通过聊天,知道了岑歆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失去一段记忆,而在之后才得了抑郁症。
这样的患者他见过很多,因此在做治疗时对于他而言不难。但是有一点他觉得奇怪,像季奇山这样的权威,不应该治疗了岑歆五年还没有好。
慢慢的,他却发现,岑歆的表意识十分的配合,但是深层次的意识却抗拒着,哪怕是已经做了催眠,但是她始终不愿意在梦中透露出一点那段记忆的事情。
当他试着让岑歆走进过去的记忆时,才提到家人,她开始身体发颤,眉心紧紧的皱起。李景灏连忙停止,开始试着唤醒她。
岑歆从一片漆黑中,顺着一个声音的话,慢慢的站起来,但是一直在一团黑雾中打转。周围一直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她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又怎么都走不过去。她停留在原地,黑雾一点点变灰,变白,面前散落了一地的碎片,她伸手去拿时,漂浮在空中的各个角落。抓不到,又拼凑不齐。
“岑歆,岑歆,你该该醒了。”
呼吸越发沉重,听到声音的瞬间,闪过一些清晰的画面。
“岑歆,醒醒。”
岑歆身体一怔,突然睁开双眸,呼吸急促,李景灏摇起躺椅,轻轻拍着她头,温和的说道:“没事,没事,你已经醒了,不要怕。”
岑歆低眸,双手紧紧的抓住衣服的衣角,指甲泛着惨烈的白,一直低声说着:“那不是梦,它发生过,为什么,我要活着。”
岑歆说的很小,但是李景灏听到了,突然眼神一变,嘴唇动了动,走开了一点,岑歆坐起来。
李景灏说:“梦见是你潜意识中对于过去一些记忆的重现,岑歆,你说的对,它曾经发生过,只不过,是你暂时记不起而已。所以,没关系的。”李景灏说到后面,声音越发的温柔,却让人感受不到温度。
岑歆慢慢冷静了下来,却说:“有关系,抱歉。”
“刚才醒的那瞬间,你在想什么?”
李景灏问完后,岑歆看向他,他眼里的冰冷一瞬间就落到她的眼中。岑歆曾经一段日子都是在医院度过,她太清楚治疗的过程,同时自己也选修过一些心理课程,一瞬间就察觉出了李景灏和之前的不同。
李景灏一眨眼,又隐藏住情绪,岑歆收回目光,她看向屋外,在心里回答,刚才,她想到了死亡,是那天她的想法。
李景灏起身,拿过五分钟前晾着的开水,他手掌感受了下温度,确认不那么烫手才递给岑歆。岑歆抬头,苍白的脸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嘴角,想上扬,却又觉得有些艰难,反而,显得有些不自然,她无奈垂下脸。
李景灏看到这,他转身回到桌前,低头一边写病历,一边说:“岑歆,这几天睡眠还好吗?”
岑歆捧着水杯,看着波动的水,纯净透明,泛着点点光,听到问话,轻轻应了声。
随后,她又说道:“抱歉,李医生,刚才我不是想要放弃。”
李景灏抬起头,推了下下滑的眼镜,放下笔说:“岑歆,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有,很多,但是她都一一克服了,如今,她还怕水,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惧怕,就是由心底恐惧着,她想可能和失去的记忆有关。而且,这是她至今都没有客服的恐惧。包括连陆衎,也不知道这件事。
李景灏见她没有回答,平静的说:“刚才是想到了死亡?没关系的,岑歆,所有的人,你,我以及其他在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活得很艰难。反倒是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像这样劝说和开导的话,岑歆听过无数次,也看过无数关于这种的书。但是,当病情来袭的时候,她真的自己很努力了。
李景灏却继续说,声音有些轻飘飘的,“你们走了,留下的人很痛苦。可你想着,那些人和你无缘无故,为什么要为他们活着?其实是对的,生死由自己决定。岑歆,如果这世界上没有让你眷恋,就想想害怕的事,如果那样死去,死亡也会变得那么不容易了。”
岑歆听到这,有些诧异的抬头,但是却没有捕捉到任何的异常,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仿佛这样的话不是出自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