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摩挲竹简的时间有些长,好一会后他才唤来赵文,眼皮子没抬,低声道:“你去趟南宫殿。”
屋内明明有九个人,此刻却鸦雀无声。
赵文“唯”了一声,见嬴政不再说话,赵文有些迷茫地抬眼,小心翼翼地轻声道:“不知,奴去那……”
嬴政将手中的帛纸捏碎,眼底闪过一抹厉色,道:“就这般转告。”
赵文:!!!
啥?转告给赵太后陛下直接捏碎帛纸?
这,这岂不是挑衅?
赵文啪嗒内心的小人直接就跪下了,陛下能不能再给点文字提示?!他觉得这一波去了会回不来。
嬴政没有看赵文,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片刻之后,嬴政“唰唰唰”提笔写了满满一份竹简,然后将其递给赵文,道:“去吧,照着念。”
“唯。”
……
……
咸阳南宫殿。
赵姬拿着徐将行递过来的有关张婴的资料翻开,看了一会,她差点笑得脸上的黄瓜片都要掉了。
“他,他真的……真的说过。”
赵姬勉强忍不住笑声,“给,给政儿贮金屋?”
“真如此。”
徐将行许久未见赵姬露出这般欢悦的神情,立刻又凑趣道,“太后要不要猜猜陛下有何应对?”
“哦?是如何?”
“听闻陛下当时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如何作答。”徐将行笑眯眯地补充道。
“哈哈哈……也难怪政儿如此。不行了,不能笑,要不然皱纹又要出来。”
赵姬又笑得不行,点头道,“我若再小几十岁,听到这话,怕是有嫁人的念头了。你们说是不是?”
殿内的心腹宫女们忍俊不禁,纷纷点头,还有讨好道:
“奴妾现在听着都羞红了脸。”
“这小郎君简直像是春秋郑国的公子忽,风流倜傥,未来不容小觑。”
“嘻嘻,将来不知会被多少小淑女们惦记着。”
……
若是赵婴听到这话也只能感慨,古代女性真的很吃这一套啊!
当年的馆陶公主,也有这么一部分原因,最终将阿娇嫁给刘彻。
赵太后笑完,又问道:“这回输了,如桥有没有哭鼻子?”
徐将行点了点头,还是替如桥挽尊了一波,没有说他哭着泪奔而走。只说,如桥匆匆离开之后又去找胡亥了。
“胡亥,又是胡亥啊?”
赵姬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忽然又笑道,“那小子之前撺掇如桥向我讨要战马,现在都被婴小郎君给截了胡,只怕心里很不畅快吧。哈哈……等等,他有没有借此机会对如桥发脾气?”
徐将行摇了摇头,道:“并未。胡亥公子一直在安慰如桥公子。”
“啧。到底是又年岁长了,越发狡诈起来。”赵太后听到徐将行的回答很是不满,她起身,来回走了一圈,低声嘀咕着,“不行,还得继续加重砝码才行。”
赵太后看着徐将行,冷不丁道:“贮金屋的情报,是何人告诉你的?”
徐将行立刻低声说出一人的名字。
“竟不是赵高么。”
赵姬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收敛起表情,眼眸微眯,“将这细作的情况送给政儿。”
“唯,嗯?!!……”
徐将行满脸震惊了,太后,为啥要将收买的细作上报给陛下啊。
这能给如桥公子加重什么筹码?!
确定加的不是忌惮吗?
徐将行嘴角抽了抽,冥思苦想如何开口劝说。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通报,说是赵文内侍求见。
徐将行心下诧异。
自从太后幽居南宫殿,这儿就成了真正的禁区。
不光陛下不曾踏足,就连陛下的心腹也不曾来过。
赵文此时过来,难道是有变故?
宫殿的大门被缓缓推开,赵文双手捧着竹简,腰杆挺直,微微拱手行礼,便说明此番前来,是为陛下传话,要求退避三舍。说完,赵文便将盖有嬴政印章的竹简缓缓打开。
殿内宫女、内侍们纷纷行礼,然后看向赵太后。
赵姬没有下令让宫女内侍们离开,她沉默地喝了口茶,忽然冷笑一声:“代子替母传话?呵。”
赵文手指一颤,不做声。
赵姬恢复平静道:“就这么念。”
赵文心下叹息,面上却双手捧竹简,不卑不亢地道:“奴只为陛下给太后两人传话。”
徐将行心里一个咯噔,暗中对赵太后使了好几个眼神,然后偷偷摸摸地指如桥,又是指百越地图。
赵姬余光瞥了一眼,片刻后才,缓缓道:“你们先行下去。”
“唯。”宫女内侍们鱼贯离开。
徐将行最后退出去,关上门,候在门口。
赵文展开竹简,同时拿出了一支笔,低声道:“太后,陛下有言,“阿母如何看待如桥?””
赵姬目光落在赵文身上,声音带着嘲讽道:“这算什么……询问幼子,还派个内侍来问?”
赵文垂眉避开对方尖锐的视线。
片刻后,赵姬无趣地移开目光,面无表情道:“我教养的,要么“命格贵重”要么是“早夭之相”。”说到后面半句时,还特别阴阳怪气地着重语气。
赵文心下苦笑,有这一句话,回去给陛下汇报又得挨批。
他连忙将话记录下来,然后道:“陛下有言:“阿母可还记得嫪毐之事?””
赵姬脸色微变,嫪毐可以说是横在母子之间一根触碰不得的伤疤,她万万没想到还会听到嬴政提及他的一日。
缓了好一会,她才垂眉道:“我久居南宫,见不得几个人,过去种种早已忘了。”
“谋逆罪,抄家流放,夷三族。”
“嗯。”
赵文顿了顿,继续道:“陛下有言,皇位继承者,能者居之。但纵观诸位公子,除扶苏外,高,寒、将闾等公子,皆称不上有奇才……王座之争,血腥残酷。贪心者,终会自食恶果。
现如今,六国余孽,贼心不死,朕将安排三百甲士入驻南宫殿,以免刺客入内,危害宫廷。”
赵姬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向赵文,声音尖锐:“什么!他这般不信任我?”
赵文不敢出声。
赵姬脸色彻底冷下来,起身道:“我自囚南宫以来,再未有过任何逾越之举。如桥又何其无辜,竟被陛下如此另眼相待。
这可公平?!他有没有当如桥是他的子嗣!”
赵文翻了翻竹简,低声道:“陛下有言,“如桥是朕子。朕,也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赵姬眼神冰冷,只是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