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张婴紧张地追问。
在如桥回答是政务上面的事起争执时,张婴“哦”了一声,慢慢躺了回去,平淡道:“政务争吵啊?如桥公子,你说他们在政务上有哪一日不起争执?”
“不一样!不一样!这回不一样!”如桥着重强调三次,脸上满是忧虑,“就连郑夫人也被迁怒了,阿婴婴这回是真的不一样。”
张婴重新坐直身体,疑惑道:“怎么会迁怒郑夫人?”
他与郑夫人近距离接触过,是那种无忧无虑长大的典型傻白甜性格,仲父对她不说多爱但礼遇有加。
让一个不喜迁怒后宫的皇帝,会迁怒。
扶苏阿兄这一回是做了什么呢?
张婴麻溜地换了身衣服,准备与如桥一起前往咸阳王宫看看。
没想到他刚出来,居然看到了神色焦虑,皮肤被大太阳晒得黝黑,双手也很粗糙的高士子。
“高士子?”
张婴微笑地看向对方,不管他之前怎么愣头青,毕竟是新长安乡第一个带头下地研究大棚蔬菜的士子,如今都值得一份尊重,“为何行色匆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高士子敏锐的看了一眼如桥,压低声音道:“上卿,此事得屏退旁人。”
张婴见高士子神色极为紧张严肃,想了想,便领着高士子来到偏房。
张婴刚关上门,人都还没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迫不及待的声音,“叔孙通这位待诏博士怕是要反!”
“噗!”
张婴被呛得咳嗽了几声,震惊的看向高士子,“你在说甚至?!诬告他人可是会诬告反坐的啊!谋反,是死罪,你想被判死罪吗?”
“上卿,我也不愿这样想。但他们多次来找我以及同窗,我觉得肯定是这个意思。”高士子一点都不心虚,直白地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张婴这才知道早在两月前,叔孙通等博士学宫的秦待诏博士们,陆续有来找过高士子。
他们委托高士子为他们安排一条可以前往其他郡县,用来做商贸买卖的大船。
说到这,高士子大声道:“自视甚高的儒门博士,怎么可能会为了商贾之事再三来寻我,而且他们只求在七日后离开,不求具体目的地。这怎么看都像是未来会犯下大事,所以才提前准备逃亡路线。”
张婴听到这点点头,但又有些纳闷,道:“不给具体目的地?这破绽未免也太明显。”
“啊不是,他们给了阳湖的地名。”高士子说到这揉了揉后脑勺,“但我觉得再三来寻我有些奇怪,便试探地说七日后的大船搭载不了那么多人一起前往阳湖,他们马上就说水舟,阳筑皆可,我觉得更可疑了。”
张婴听到这也觉得有些问题,他目光专注地看向高士子,片刻后,高士子依旧沉默不语。
他疑惑道:“后续呢?”
高士子道:“就这些。”
“……”张婴没想到对方一个猜测就敢冲过来,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告诫道,“仅一个猜测怀疑,你最多能说一句可疑,日后不要再说“谋反”二字。”
高士子立刻乖巧地点头。
张婴沉吟片刻,高士子的推断是有些道理,但其中疑点颇多,最关键的一点在于……
他抬头看向高士子,道:“他们为何会来寻你?”
“因为其中一位博士是舅父。”
高士子很老实地回答,并且义正言辞地补充,“虽说可以亲亲相隐,但我认为,大秦安稳,乃天下安定的大义。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枉顾天下黎民……”
张婴:……
好家伙,看来这人理想主义的本性一直没变过。
直到候在门外的如桥敲了敲房门,张婴才停下继续询问高士子细节的话。
他亲自送高士子离开,听到耳畔如桥的问话,“阿婴婴,那人与你说些什么呀?”
“唔,一些猜测。”张婴敷衍了过去,忽然道,“对了,仲父与扶苏阿兄何时起的争执?”
“不知,我是今早去寻郑夫人时,见郑夫人眼圈泛红,才知晓郑夫人前日被父皇迁怒了。”如桥快速道。
张婴若有所思。
或许是因为记载中扶苏被贬去九原的缘由,与儒家博士们有牵扯,所以在同时得知两件事时,张婴莫名奇妙地将这两件事想在一起。
当然,仅仅是微妙的联想,连正式怀疑都算不上。
……
一盏茶后,张婴乘坐如桥的车子一路向着咸阳王宫直奔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他已经站在了嬴政寝宫的门前。
赵文恭敬地走了出来,脸上闪过一抹难色,开口道:“上卿,李信将军带来了北地的紧急军情。如今殿内汇聚了十多位将领商讨对策。
老奴实在是抹不开脸打扰,您这……要不我先带您去偏店休息一二?”
如桥急着开口道:“那怎么行?郑夫人都被迁宫而居,大兄……”
“可以的!”张婴一把拉住如桥,笑眯眯地看着赵文,“有劳了。”
赵文松了口气,微微一摆手在前方领路。
如桥担忧道:“阿婴婴,我记得御赐你的虎符好像还没有被父皇收走吧。你完全有资格进去旁听北地紧急军情啊!不对,过去你没有虎符的时候,父皇不也带着你在军营里到处走动吗?为什么这一回却不行,是不是赵文假传指令啊!”
前面领路的赵文一个踉跄,回头苦笑着拱了拱手道:“老奴不敢!老奴真的不敢!”
张婴听完哭笑不得,如桥这理解能力真是忽高忽低,两个极端。
如桥都敏感地看出来嬴政是在故意避而不见,然而在得出来结论时,居然还能歪到是赵文作假方面,这脑回路真的绝了。
赵文将张婴和如桥在偏殿安置好,等他准备离开时却被如桥拦住。
如桥语速很快道:“父皇近日心情如何?”
赵文哭笑不得,从没见过这么正大光明打探皇帝心思的人,他拱手道:“奴不知。”
如桥啧了一声,道:“父皇有召见大兄吗?”
赵文拱手道:“奴亦不知。”
如桥道:“那父皇何时会召见我们?”
赵文苦笑道:“如桥公子,老奴怎能知晓。”
“你岂会不知!”如桥气得来回走了两圈,眼见快要炸了,“你,你可是父皇的左臂右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