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闻言笔尖微微一顿,便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下写,直到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字眼,才静静问道:“有何不同?”
被主子这么反问了一句,洗墨挠挠头,其实他刚才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主子的字变得比以前好看不少......
这时洗墨又仔细地看了一遍道:“我也说不出个具体章法来,但感觉笔锋有shén • yùn,字体也有了一些骨架来。”
想到这里,洗墨有些纳闷,这些日子,主子虽然也练字,但主子临摹的字体和这个却不太像......
很快洗墨又回过神来,为主子进步感到高兴,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主子,你如今写的字可真好看,等到时候入了考场,定能让人眼前一亮!”
谢舒闻言淡淡一笑,摇头不语。
不过洗墨说的话,并非毫无根据。
无论是科举考试还是之后的吏部选拔,“书”都是重要的一环,一手不错的书法确实可以在浩瀚如云的答卷中脱颖而出,就连官员呈递给皇帝的奏折也有字体工整的要求。
这也是为什么谢舒每天都需要练字。
而他曾经修习的书法其实是在研究了颜体和瘦金体后,将二者相结合形成的,在这个世界里,虽然尚未有过这两人,但对书法的观赏标准却是相差不多的。
现在既然被洗墨发现了,之后,他便打算不再刻意模仿原身的字体,而是慢慢地将自己的原本的字体改回来。
谢舒练了一个小时的字,方觉得手腕微酸,他将手中的毛笔搁下,准备休息一会儿。
这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洗墨忙迎过去,不多时端来一盘瓜果。
将盘子放到谢舒桌前后,洗墨便嘻嘻一笑道:“主子,这是郎君派人给你送来的,怕不是担心主子太过用功,身体劳累了吧。”
谢舒的目光落到这些精心摆放好的新鲜瓜果上,露出一个微笑。
谢舒想起几年前,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曾经在书房读书,也会受到这样的照料。
这么一恍惚间,却好像隔了很久很久一样,但心头的熨帖仍一如既往。
谢舒收回思绪,温声道:“等会我该谢过郎君才是。”
洗墨听见谢舒怎么说起郎君的时候还是如此客气有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又不好说主子,只能拐弯抹角地暗示道:“主子和郎君有什么好谢不谢的,郎君多半也不爱听主子老说这个。”
谢舒闻言觉得洗墨说的有几分道理。
郎君对他如此之好,他却只能用言语来表达心中的感谢,这样的话说一次两次还好,说得多了,就像是虚言了,倒不如以行动来说明。
他一定要努力用功,争取在下次乡试的时候,考□□名,也不枉郎君如此对他。
想到这里,谢舒重新摊开书卷,又专专心心看书起来。
看到这一幕,洗墨不由得有些傻眼,主子是不是误解了他的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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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万春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冰冷的铁栏上,周围的环境阴沉黑暗,潮湿逼仄。不过十多日的时间,虞万春就好像瘦了一圈,眼角的皱纹多了几道,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仿佛去了一口气一般。
哪有之前笑面迎人,慈眉善目的模样?
这十多日,虞万春都被关在牢房里,期间受了无数道审讯,一开始虞万春还有力气辩驳几句,到了后面,见他一直不交代事实,就上了“荆子”,虞万春本就养尊处优,又经得起这几下?
虞万春不禁深恨不已,他这次的跟头栽的足够大,不仅计划失败,再也不可能继承虞家,他的名声也一并毁了,只有熬过去,才有日后的机会。
于是虞万春一一交代了口供,不过关于那红玛瑙,他依旧一口咬定那物品真是他从赌坊拿到的。
但偏偏除却他以外,其他几个泼皮无赖交代的异常干脆统一,都声称他们在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红玛瑙,一切都是虞老爷虞万春在幕后指使。
虞万春这时哪里不清楚,他们一方面定是被他那个好侄儿收买了,一方面也是想将责任都推到他的头上来!
而这些天,虞万春也不是没有试着让人通融一下,这些狱卒虽然也有他侄儿买通的人,可也不乏反复无常,见钱眼开之辈,因此虞万春还是和自己的忠仆见过了几面,又细细嘱咐了几句。
这十多日里,虞万春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发现一些蹊跷出来。现在虞万春细细回想之前的种种,方才发觉似乎从一开始,谢舒落水后醒来,所有的事情就和他的预想有了偏差。
而虞万春如今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几日后的公开庭审上翻供。
当今刑罚分为五刑,分别是笞、杖、徒、流、死,由轻到重,这死刑当然是最严重的。
虞万春清楚他的罪行还不至于到了死刑的程度,可无论是前面的哪一种,都足以让虞万春胆寒至极。
不过徒刑及以上的案件就要经过多级政府的审理,州县下一个便是府,只要他能够在庭上翻供,他便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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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金陵府中,知府万林明的案桌上才送上一堆今日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