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结束后,小舟绎就拿到了代号。
他看起来很正常,和平时没有什么分别,照样有说有笑,甚至还会争着和琴酒一起执行任务。
琴酒本想视而不见,任由他去折腾,但看见小舟绎迅速消瘦下来的样子后,下意识地讥笑他。
“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跑了?”
“……”
“被看见脸还不够你长记性,小舟绎,不是每回都能有人来救你的。”
“……我不需要谁来救。”
红发少年反驳道,“出了事我自己来承担,我只是不想让你去做任务。”
“我不做,你去做?”
琴酒上下打量着他,嗤笑一声,“小舟绎,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
小舟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眉眼倔强,坚持要一同前去。
琴酒冷言冷语地拒绝了他,附赠几句惯用的嘲讽。
小舟绎一改以往的乖顺,不再理会琴酒,扭头回到房间独自生起闷气。
他们又开始了冷战。
这场拉锯维持了许久,直到夏天过去了大半还没有结束。
小舟绎不去找琴酒,银发杀手也不屑于去哄他。
两人互不交流却又同吃同住,偶尔还要一起在狭窄的车内待一夜,等待目标的出现。
行动组的气氛压抑至极点,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基安蒂受不了这种气氛,在一次行动人员调配中强烈要求把他们分开。
“gilet和我一起负责盯梢,g你单独待着!”
短发女人怒气冲冲地做下判定。
她说完才察觉不对,心有余悸地扫了一圈,发现当事人只是垂着眼眸,微不可及的点点头;银发男人指间挟着根烟,略显烦躁,最后还是认可了人员分配。
琴酒没有反对基安蒂的建议,这让小舟绎更加难受,也打定主意这回绝对不要率先和琴酒说话。
破晓撕开暗沉的夜色,几只飞鸟落在天台边缘。
小舟绎和基安蒂蹲守在天台上。
短发女人作为狙击手的本领相当出色,无需观察员也可以独自完成狙击任务。
小舟绎知道她和自己组队是为了缓和组内矛盾,又不能直说自己和琴酒闹矛盾的根本原因,只能搪塞基安蒂的询问。
短发女人也不在意他的敷衍,漫不经心地调整着狙击镜,偶尔随口跟小舟绎聊着天。
“所以你喜欢g什么?”
她问道。
“……”
小舟绎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跟基安蒂大眼瞪小眼地对视。
“……”
最后他败下阵来,在女人好奇的眼神中慢慢说道:“其实他很温柔的。”
基安蒂:?
“唔,最起码对我不错吧。”
小舟绎笑了出来,“不管我怎么拖后腿、故意使坏他都不会真的生气。”
“虽然总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其实很好懂,更多时候都是口不对心。他嘴上会骂你,但会替你把所有事情安排好。”
像街头受过伤的流浪猫,对所有人事物抱着极强的警惕心,看见有人靠近就会凶巴巴的哈气,可如果你露出受伤的神情便会躺在地上、冷着一张脸露出柔软的肚皮来逗你开心。
如果把这个比喻直接说出去,恐怕很快就会传遍组织,小舟绎换了个说法。
“最吸引我的是他的眼睛,每当被那双眼睛注视的时候,都会觉得很幸福。”
基安蒂回想了一下银发男人单靠杀气、就镇压住所有人的场面,惊讶地喊出声,“被琴酒注视会感到
幸福?!”
短发女人眼下的蝴蝶闪动,似是也在震惊他的话。
小舟绎笑着抖个不停,他自然不会告诉基安蒂,那双冰翠眼眸只有在看见自己时才会浮现出些许温情。
夜色幽沉,寂静的天台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我希望他可以过得好。”
但奔波于任务之中怎么算好呢?
被赋予“琴酒”这个代号之后,黑泽阵的人生中就只有shā • rén与被杀这两件事,他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执行单调的任务,直到彻底报废。
所有人只会感叹琴酒的心狠手辣和天赋,宣扬着银发杀手一颗子弹带走过多少人的性命,就连小舟绎在按下扳机前,对“shā • rén”这件事也没有太大的体会。
他被保护得太好,即使见过不少黑暗,也不明白亲手带走一条生命的感觉。
直到他对着瑟瑟发抖、手无寸铁的人按下扳机。
他开始对死亡这件事有了明确的感知。
任何人都会被子弹带走生命,包括琴酒。
这回死去的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下一次会不会就是琴酒?
他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好他的爱人?怎样才不用日日守在战场外期盼一个奇迹?
小舟绎从厮杀场里侥幸救回过一次黑泽阵,可在更遥远的以后,他要怎么帮助琴酒逃离危险?
他的爱人身手不凡,没有败绩。他是里世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是boss寄予厚望的高层。
琴酒扎根的基石是靠一具具尸体、一次次生死厮杀塑造而成,他早已成为搏斗场中的重要部分,无法脱离。
可这些都是不能对琴酒说出的话。
所以他只能固执地提交申请,跟在琴酒身后踏入一个又一个战场。
——如果不能带他逃离,那就让我们死在一起。
“——”
子弹穿过目标人物的头颅,小舟绎收回视线,转身和基安蒂离开。
一阵风恰好在这时吹过,视线被凌乱的发丝遮挡,小舟绎抬手随意抓住头发,他一愣——
眼前站着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他银发似月,高大的身躯下的影子都带着泠然的杀气。
琴酒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
基安蒂来回看了他们几眼,最后选择无视小舟绎求救的眼神抛下他率先撤退。
寂静无声的天台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小舟绎低下头,当做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往前走,手臂却被骤然拉住。
纷飞的长发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住,然后几根手指插入发间,大致梳理好后,一根发圈绕了进来,将散乱的头发扎住。
“戴好了。”
琴酒语带威胁地说道,“弄丢了就杀了你。”
小舟绎下意识摸向后脑勺,手被琴酒抓住塞进大衣口袋里。
他悄悄动了动手指,琴酒冷冷一瞥,像是在说“抽出来试试?”,然后惩戒性地捏了捏手掌。
“阿阵。”
微风徐徐中,他忽然开口问道,“我们会死在一起吗?”
“……”
银发杀手像是没有听见,他步履不停,没有回答。
直到保时捷开向无边无际的黑夜,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小舟绎才听见银发杀手的回答。
琴酒语气冰冷,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下达shā • rén预告。
“不会,你会活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