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刹没见过舍利子,晏鸿音也从没有用这东西真的入药给人治过病。
药材斗谱是每个大夫的基本功,晏鸿音写完之后心里大概对药方有了数,就是这方案有些不好说。
晏鸿音转头看向玉罗刹,见玉罗刹正用勺子把石臼里淡黄色的粉末舀进小碗里,索性问他:“阿玉,如果有三个药方,药效最弱者无病无痛但时间花费较长,药效最强者或许会短期加重病情但却能起到快刀斩乱麻的效果,其三介于二者之间,药效最为温和,你要选哪一个?”
晏鸿音并不只是在锦衣卫做事,她当年学医之时是真的做过一段时间的游医,每当面临这种选择的时候,只要病人本身意志清醒,晏鸿音都会让他们自己去做选择。
而轮到作为夫君的阿玉,晏鸿音也并不打算剥夺他的选择机会。
玉罗刹几乎连思考都没有,毫不犹豫道:“药效最强。”
说完,没听到晏鸿音回答。
玉罗刹抬头看过去,就见晏鸿音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困惑和诧异。
玉罗刹当即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反应,并不应该是一个因为怕死怕伤而答应嫁人的阿玉该有的回答。
他捏着小碗的手收紧,声音有些紧绷,喉结微动:“我不想拖着这样的身体过一辈子……况且这些药材一定已经花了你不少银两,我……我什么都帮不了你,还要这般拖累……”
说着,玉罗刹用余光瞥了晏鸿音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垂下眼帘,嘴角牵引了微小却显得有几分苦涩的弧度。
晏鸿音的眼神陡然柔和下来。
大多数锦衣卫都是刚烈冷硬的性子,这其中女性锦衣卫比之男性甚至更要dú • lì洒脱,晏鸿音自幼在镇抚司长大,鲜少接触像阿玉这般温和有礼,宛如一块温润美玉的好脾性。
午后的阳光比之早些时辰要耀眼夺目些,更衬得美人如玉,眉眼间掠过和煦情意。
晏鸿音心头一动,走到玉罗刹身边,宽条的石阶上肩挨着肩坐着两人,衣摆交错着盖在地面上。
“那就听你的,但是用药的这七天内,阿玉必须寸步不离我身边,否则你的病情一旦加重发作没有及时推拿用药,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下半生便只能缠绵病榻难以起身了。”
晏鸿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多少起伏,甚至比之前给玉罗刹零用钱时声音还要平淡。
玉罗刹将手中盛着药粉的小碗妥善放到一遍,有些好笑道:“你说话从来都是这般……直接吗?”
晏鸿音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低下来:“你是不是也觉得不舒服?”
话是这么问了,但是晏鸿音却半点没有道歉的意愿。
不过玉罗刹倒是真的没有生气,坦白说,晏鸿音这种有什么说什么,放在明面上利害摆开的做法,反而让他觉得更为适从。
玉教主是个性子极其阴晴不定的人,但在他心情很好的时候,他也是并不吝啬说两句实话的:“不,挺好的。”
玉罗刹独身一人野蛮生长于西域,于他而言,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并不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
他看了眼旁边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的晏鸿音,忽然笑了下。
如果不是晏鸿音在他这种狼狈的情形下遇到他,说不定以这女人的性子和医术,他或许一时兴起将人直接抢去罗刹教了也说不定。
这女人不是想要行医的靠山?
他的罗刹教没有罩不住,端看他愿不愿,想不想。
玉罗刹第一次在晏鸿音面前由衷发言:“鸿音这样的大夫,会让人更安心。”
晏鸿音好心情地抿了下唇,忍了忍,没忍住,又不知道同旁边人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索性站起身拿了几张草纸铺开来,从旁边架子上晾晒好的药材里挑拣估量了分量挨个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