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七日的凌晨,什么都没有发生。
整个海屑镇被笼罩在一片祥和的安宁中,此时夜色尚未褪去,人们还在沉眠。莱尔维亚站在三楼的阳台,单手撑着栏杆,一言不发地眺望不远处达达利亚的家。
它和其他建筑一样,都被隐藏在朦胧的夜色里。平日里透出暖光的窗户此时一片漆黑,能分辨方位的大约就只有尖房顶上的积雪,它为房中的人当去风雪,为他们献上安稳的睡眠。
莱尔维亚知道,过不了多久,二楼一角那扇小小的窗户就会亮起灯。阿贾克斯是个孝顺的孩子,他会早早地起来清理积雪的庭院、为家人准备早餐,并且乐此不疲——在家人身边的时候,他一向很开心。
不管是之前那个脾气不怎么好的臭小子,还是现在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
“你在等什么?”
栏杆上的小鸟问道。
“等一个时机,验证你的说辞。”莱尔维亚道。
纳西妲听见他分不出喜怒的平静声音,明白大概在得到验证之前,他都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她只好抖了抖羽毛,像一只真正的鸟儿那样整理羽毛,顺带打发时间。
虽然这里是梦境,可她的精神体也是有感官的。凌晨的至冬和雨林、沙漠都不一样,简直冷得让她感觉身体都要枯萎了。
她悄悄将自己的感官弱化了一些,抬头看了一眼沉默的黑发青年。莱尔维亚已经维持这个姿势相当长一段时间了,静静地眺望小达达利亚的方向,像是夜里坚硬的冰雕。
作为不受子民重视的草神,纳西妲在净善宫已经沉默得够久了。因此,在碰见其他人的时候,纳西妲更喜欢健谈的类型,这也是她窝在温迪的帽子里的原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一个大活人旁边,却谁也不开口说话。
小小的鸟雀犹豫了一下,轻轻问道:“你不冷吗?”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交谈了。莱尔维亚陷入了思考,这个行为进行到一半,被纳西妲的声音打断了。
青年的视线转向她,意外的没什么火气。
“习惯了。”他淡声道,向夜色伸出手,接了一片薄薄的雪花。
晶莹的霜花落在冰冷的手套上,没有融化。它被手套的主人递到白色的小鸟面前,模糊地映入两只漆黑干净的眼睛里。
须弥不下雪,纳西妲对雪的知识只停留在理论层面,因此此时很是好奇,多看了两眼。
莱尔维亚问道:“你没见过雪?”
纳西妲摇了摇头。她只是一个虚无的精神体,没有实体,就算雪花落下来,也只是空落落地穿过她的身体,一点感觉也不会有。
如果可以,她还挺想碰碰它的。
纳西妲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直到它因为手套后终于升起的体温融化成一滴深色的水渍,才恋恋不舍的移开视线。
“我有一个问题。”她斟酌了一下,“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她是精神体,为了不被这个空间排斥,几乎已经化作了这儿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她可以是一缕风、可以是一片雪花、可以是房顶一片平平无奇的瓦砾;但莱尔维亚只看了她一眼,便直接伸手将她从空气中抓取了出来。
莱尔维亚看了她一眼。
怎么发现的……被系统看见过的事物,要锁定位置并不难。但这并非是能告诉她的事情,因此他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天色蒙蒙亮起来。确定debuff的最后一秒发作时间走完后,莱尔维亚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薄薄的白气慢慢消散在常年不停的风雪里,垂下了眼睛。
在纳西妲看不见的地方,空气中白色的光点凝聚起一个光球。系统凑到莱尔维亚身边,难得没有搞怪,反而踌躇着开口安慰道:“莱尔……”
莱尔维亚抖掉斗篷上的积雪,慢慢回身向房子里走。
客厅里的壁炉燃着,温度相比起外面要高上不少。纳西妲跟着飞进客厅,窝进沙发柔软的靠枕上,每一根羽毛都写满了“满足”。
冷的话其实不用跟出来——此时应该这么说。但莱尔维亚没有关心陌生家伙的习惯,他坐回沙发上,开门见山道:“我相信了。你所说的‘梦’。”
这个结果来得措手不及,纳西妲有点愕然地直起身体:“诶……?可是你刚刚还不怎么信——”
“已经得到验证了。”莱尔维亚道。
已经七天了,什么都没发生,debuff像是被凭空抹除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它只是达达利亚的梦,一切都说得通——他只不过在梦里刨除了不喜欢的东西罢了。
做梦的人来自很多个未来之一,虽然不清楚是哪一个,但有一个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他这一次又失败了。
他知晓世界重启这件事的存在,托执行官身份的福,暗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也弄清楚了不少东西。
看达达利亚现在这个情况,未来又发生了不少变数。这证明这一次之后世界重启了不止一次,不止现在,未来他仍然会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一次又一次看着那孩子在自己眼前死去,一次又一次徒劳地在死局之中挣扎。
之前的每一次,都在任务即将结束的前一刻,debuff最后一次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