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格外冷,城墙相隔,不管是城外还是城内,皆是一片黑暗。
男子宽大的斗篷,将无双的身体整个罩住,上面是龚拓的气息。事态已经走到这一步,她知道下面的事应该插不上手了,龚拓会接过去。
他们俩现在,好似一种奇怪而又默契的配合,在这件事情上彼此携手探讨前行。
“西城门,”无双开口,“跟上他们,是不是就能找到溥遂?”
“剩下的交给我罢。”龚拓手指滑下系带,“我让人送你去一处安全地方,蓝映也不会有事,那些人现在在想办法出城,只会把箱子藏严实。”
无双低头,心里思忖一番:“我想在这儿等着。”
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她只想最快得到溥遂的消息。或许在离龚拓最近的地方,知道的就会越快。她是这么想的。
“行,”龚拓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明白她的担忧,“你在那边等着,我若是找到他们,会让你过去。”
很快明日就会来临,西正林的人会用自己的方式送上一份大礼。当年的战事,西正林伤亡惨重,更是失去了大片的土地,萧家,从来没有忘记这份仇恨,才有了这次筹谋。
而宏义王的小王子,便是挑起事端的引子,会用来当做明日的祭品。
南渝太后的寿诞,同日,便是溥遂的祭日,两国间很难再安好。
能得到萧家人的线索,无双功不可没,龚拓认为她应该跟过去,让她最快的知道结果,也把溥遂亲自交到她手上。
无双应下,其实心中还是有所不解的:“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她不过一个普通女子,根本没什么价值。
“他们想用你来牵制我,”龚拓开口,手指帮着无双理着鬓间发丝,“这么大的局,他们定然把所有事情调查的清楚,来确保万无一失。”
“我?”无双蹙下眉,心中想说自己可没那么大的分量,能用来牵制龚拓。
“对,抓了你,我就没办法了。再有,他们不敢动溥瀚漠和凌无然,所以会选择你下手。”龚拓心中尤有后怕,如果今日无双出事,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失去理智,灭掉西正林。
像溥瀚漠一样,有时候再冷静的一个人,却架不住那个出事的是自己最在意之人。仇恨,其实真的很容易挑起,不管是他这边失去无双,还是溥瀚漠失去溥遂,结果都是开战难免。
要是无双没有这份气度,依旧与他隔阂很深不同他说;亦或是她忽略了没觉察,后果不堪设想。
无双往后退了下,与龚拓离开两步远:“我姐那边要不要对她说?”
“先不要,”龚拓道了声,抬头看眼满头星斗,“驿馆里有眼线,稳妥些好。目前,先要找到他们的藏身处。”
城下,士兵已经开始列队,马蹄声在夜里那样清晰。
又叮嘱了几句,龚拓才下了城墙。
无双缓步到了城墙边,手指搭在粗粝的城墙砖上,探头往下看去。
黑色的骏马,年轻郎君长腿一跨便轻松跃上马背,威风飒飒。后面,两排属下跟着训练有素的上马。很快,一行队伍就消失在夜色中。
。
天亮了,城门缓缓打开。外出、进来的百姓等了好多,经过盘查后一一通过。
无双等在北城门,看着人进进出出。此时的她扮成男子模样,像是谁家出行的小公子。一直等到晌午,没有人过来接她。
她心里万分担忧,完全不知道龚拓那边的情况。
直到未时,郁清才上了城门楼。
无双赶紧跑过去,直接探出头去往城墙下看:“大人呢?”
下面没有龚拓,也没有溥遂,还是和先前一样,只有进出的百姓。心中当即一沉,滋生出不好的预感。
“大人让我接姑娘过去。”郁清开口,一张脸没有别的表情,哪怕看见无双焦急,也不会说句宽慰话。
无双回头,赶紧问:“事情怎么样?”
“大概地方已经确定。”郁清简单回道。
无双有心想细问,又怕耽误时辰,便就跟着郁清的安排,下了城墙。
他们是从北城门出的,通过城外道路辗转去西城门外。无双嫌弃马车太慢,自己选了一匹稍矮的马。
知道跑出去一段,她才知道骑着军马有多吃力。这种马速度快,需要一定的骑术和体力,当日龚拓给她的小矮马,完全不能比。
可她并不惧怕这种颠簸,咬着牙坚持,连一直木头脸的郁清都心生不忍,开口劝着下马休息。
无双摇头,等了两日多,为的就是这个时候,她怎么有心休息?
经过近一个时辰,郁清带着无双到了龚拓安排的地方,是她曾经熟悉的地方。伯府京郊的别院。
顾不得回想往事,她朝着别院外的山坡上跑着。
那棵杏树下,年轻郎君临风而立,衣袂翩然。只是繁花已过,树冠新绿,枝头挂上了果实。
“找到了?”无双气喘吁吁,站在几步外的草地里。
“找到了,”龚拓走过来,牵上无双的手,带着她走到树下,抬手指着远处,“就在那边。”
无双顺着看过去,只是无边的田地。她来过,知道龚拓指的方向很偏僻荒凉,并没有村庄……
不对,有一处。
“牛头岗?”她看他。
龚拓颔首,面色严肃,双眼不觉微眯:“是,是那儿。”
牛头岗,当年安置时疫病患的地方,那里空旷无遮挡,凸起的一块土坡就唤牛头岗,上面一座废弃的破庙。当初龚拓选择那里,正是因为地形特殊,四周低矮空旷,若是有什么情况,很明了就会发现。
如今竟然落在萧坊手中,地形好,人迹罕至,实属一处绝佳藏匿之地。
“现在怎么样了?蓝映有没有事儿?”无双赶紧问,人是替着她去的,别说有身手,可对方也都不是良善之辈。
“她没事,估计已经见到溥遂。”龚拓将一封信拿出,嘴角一抹讥讽,“瞧。”
无双一把接过,展开看着上面一字一句,眉头越来越紧:“萧元洲真的……”
“真的,”龚拓道,“他将车送到城门就回了驿馆,这边的人都不认得你,蓝映是萧元洲带过去的,他们也不会怀疑。”
“那现在城中,是否已经乱了?”无双能猜到,驿馆现在肯定在寻找她。
两日中,驿馆连着消失两人,裂痕越来越大。北越甚至会认为,让他们南下来渝京,就是大渝的一场阴谋,想要害死宏义王,搞不好不用等两国开战,双方现在已经动了刀剑。
龚拓看去京城方向,眸色深沉:“你大哥应当能看出什么,也知道这件事情往下走,会是什么结果。”
虽然凌子良对朝廷心中仍有芥蒂,但是大是大非面前,他仍是一个品德端正的人。
“大哥?”无双轻轻一叹,之前凌子良是问过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她没说,人也就没再问,只让她自己小心。
或者,真如龚拓所说,凌子良其实看出来了?
“那现在要怎么做?”无双问,既然知道溥遂在牛头岗,接下来就是去营救。
“等天黑。”龚拓看着西面的落日,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那些人随时可能动手。
无双心一直提着,小心翼翼问:“遂儿,他是不是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