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五十元一斤的胰酶具有很不错的药用及其他价值,那么胰岛素所能带来的产值则是要翻上好几番。
胰岛素啊,糖尿病患者必备药物。
尽管在65年的时候国内已经人工合成牛胰岛素,但种种原因并没有将这一成果转化为生产。
大概是因为兵团大作战似的实验室制作到生产经营的转化需要更多的投入。
但现在佟教授敢这么说,而且还要两者兼顾,或许他们有什么想法呢?
钟厂长听不懂那些满是学术性的语言,哪怕这些干校里的专家教授们尽可能深入浅出的去讲,但他还是不懂。
但有件事他是听明白了的。
可以试试。
如果不行也能搞出胰酶来。
一个猪胰小半斤,能搞出一两胰酶,那也有五块钱呢。
做成胰子才几毛钱?
没法比。
钟厂长思考了下,“那还有啥能利用的?”
能利用的猪副产品就不能浪费,都利用起来!
南雁看着有点过于兴奋的钟厂长,觉得这人真的很命大——
他这性格,只怕上战场都是要冲在最前面的,枪林弹雨中能活下来的人那可不是命大嘛。
沉默的变成了南雁,钟厂长的问题多得是,倒是让佟教授有些不好意思。
“我已经很久没做实验了,还需要重新做实验找一下手感。”
钟厂长想了想,“那需要什么?”
简单的仪器设备他都能弄来,实在不行找人去借。
他到底是部队出身,去找那些军工类的研究所去借又不是借不到。
佟教授略有些迟疑。
倒是一直听他们聊天的老张开了口,“你尽管说就行,小钟能把这些东西给弄来。”
“那行吧。”
佟教授拿出纸笔来列了个单子,洋洋洒洒倒是有半张纸。
“目前需要这些,这几样。”他前面画了个五角星,“是必须要的,其他的要是找不到倒是也没关系,当然能找到自然最好。”
毕竟实验要求精纯度,没有配套的设备和提取剂什么的还挺难。
钟厂长仔细看了眼,这才把那张纸小心收到中山装口袋里,“成,我尽快弄到,争取能早日开工。”
那些猪胰、猪场原料都要新鲜的,拖一天就浪费一天,那么多钱呢。
这些钱要是用来给工人们发年终福利,一人一天还能多十几二十块呢。
不行不行。
离开干校的时候,钟厂长就在思考这事。
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张叔,回头我要是找不到,那就得麻烦你了。”
“兔崽子,多大的人了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老张踹了钟厂长一脚,“也不嫌丢人。”
“丢啥人。”钟厂长嘿嘿一笑,“你也早点休息,等过两天我再来看您。”
他带着南雁回去,嘴里头念念有词,“你说这些猪副产品倒是挺有用,我之前咋没想到来干校请教这些专家呢?唉,到底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小高啊你年轻,回头跟着佟教授他们多学点,将来这工厂还得指望你们年轻人。”
他其实挺好学的,当初留学苏联,基础差还不是很快就超过了那些苏联人?
但今天,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老了,脑子反应不过来,远没有这个年轻小同志聪明。
“我们还太年轻,需要钟厂长您这个舵手带我们前进。”
年轻吗?
自己是尽力过战争年代,才培养出来几分机敏。
但南雁可没这个条件,唯一的解释就是人聪明。
“等回头我想个法子,安排你来这边跟他们学习请教。”
光明正大的过来,不怕被人说三道四。
谁要是敢瞎哔哔,他钟胜利第一个饶不过!
南雁利落应下,“我听厂里安排。”
说话间回到肉联厂,钟厂长想着先去打电话联系几个人,他实在是等不及了。
南雁回宿舍。
还没进门,姚知雪就先从里面开了门,“你可算回来了。”
她紧张的要死,生怕南雁被钟厂长为难,真真切切看到人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吧?”关上门,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姚知雪彻底放下心来,“没事就好。”
南雁被她逗乐了,“咱们厂长……”
她故意卖关子,倒是把姚知雪的那颗心勾了上来,“怎么了?其实厂长他人挺……”
“挺好的。”南雁接话,“跟我聊了挺多。”
去干校的事情南雁没说,暂时也没有说这个的必要,怕不是要把姚知雪给吓着。
她打来热水泡脚看书,跟姚知雪闲聊起来。
之前两人也就是客客气气几句话,今天倒是能多聊几句。
“厂长也挺不容易的,本来就是过来监督工程,结果厂子建好了没有合适的人,他就留下来当厂长。前两年他爱人也得病去世,家里头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南雁想起了钟厂长吃饭时的鲸吞虎咽,“厂里头没人劝他再找个?”
“劝不动嘛,孙大姐她们没少组织,和其他单位联谊搞活动,不过咱们厂长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干。”
这形容让南雁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前当兵的嘛,自然意志坚定。”
关于钟厂长被催再婚这事南雁没再多问,一个是个人选择,一个是他人热忱。
时代特色,也不好说什么,知道这回事就行。
宿舍关灯睡觉时,姚知雪有些睡不着,想要问南雁究竟有没有去干校,可是她非要知道这个做什么呢?
想了想到底没问。
第二天上午一阵紧锣密鼓的忙活,下午三点多钟肉联厂开始整修维护机器设备。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后,差不多四点钟工厂里的人汇聚到厂区的运动场,开会。
汪科长顶着俩黑眼圈,脸上还有个巴掌印。
当然姜玉兰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张思荣住在家属院区消息灵通,“昨晚听到他们两口子打架了。”
单方面的殴打那是家暴,厂里肯定要出面调解。
但这双方互殴……
只能说汪解放虽然一贯会做人,但有个并不怎么省心的老婆让他也失道者寡助。
大家竖起耳朵挺热闹,没人去劝说。
人群里议论纷纷,姜玉兰看到拎着小马扎坐在那里的南雁,恨恨的别过眼去。
这么个搅事精,难怪死了男人。
汪解放两口子的道歉让厂里人津津乐道,便是早早过来接南雁回家的刘焕金都听说了这事。
“不管那个汪科长离不离婚,往后离他们两口子远点。”
这种人最好别招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穿小鞋呢。
南雁拎着一盒点心——
过年还有段时间,厂里头的春节福利目前还没开始准备。
但汪解放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拎了一盒点心和一罐麦ru精给南雁先道歉。
丢人丢脸丢了钱包,现在的汪解放什么心情南雁也没去想。
“我知道,再说了有我们厂长给我做靠山呢。”
“那也不能总给厂长同志添麻烦。”
南雁知道这是在关心自己,真要是漠不关心压根不会说这些忠言逆耳,甚至还可能拱火呢。
“哪有添麻烦,我跟厂长说了咱们公社养鸭供应工厂的事情,他觉得可行。”
刘焕金听到这话惊了,这几天南雁在县里头上班她一直都在考虑这事。
但公社搞个小型养殖场也得拿出章程来,要考量的事情不止一件。
年后能把这事落实就已经算快的了。
没想到南雁这边倒是先行动了。
“不过……”
这个转折让刘焕金一慌,猛地停下自行车差点把南雁甩出去造成交通事故。
“不过什么?”
虚惊一场让南雁抓住点凉嗖嗖的钢管做支撑,“不过厂长说了还得考虑下鸭货的市场,可能得先研究下,妈你也别太着急,就算买鸭蛋孵蛋现在也不是时候啊。”
“知道知道。”刘焕金骑着车往家去,只不过之前心里头没个准信不免有些慌张。
毕竟要是肉联厂不收,那这鸭子养了往哪送?
公社里吃吗?
现在多多少少算是放了心。
刘焕金说起了这几天林蓉去找公社学校老师请教学习的事情。
给林蓉列学习书目这事,南雁倒不是忘了,实在是没空。
“等回头我问问厂里其他工人。”
厂里的工人有年纪大的,孩子念初中高中的都有,可以跟他们打听下。
“这事也不着急,你先在厂里稳下来再说。”
这才上班几天啊,肯定一头雾水的搞不清楚,先忙工作再说。
到了村口,南雁远远听到人跟刘焕金打招呼。
是三叔林广粮家的那个堂弟林建国。
“嫂子进城工作就是不一样,专车接送不说还能弄到这么多好吃的,可惜爷爷奶奶死的早,不然也能跟着享享福。”
林建国倒是随了他爹,一张嘴很能说。
刘焕金一贯瞧不起老三一家子,也懒得说什么。
骑车载着南雁回家去。
倒是林建国摸了摸鼻子,也没生气,转个圈又溜达到张寡妇家门口,“你快开门,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你给我滚,还嫌你爸妈糟践我糟践的不够是吧?”
张寡妇气得要死,死缠烂打的是林建国,凭什么就自己被糟践?
门外没了动静,她又恼了起来,嘴上说的倒是好听,什么亲亲小心肝,现在怎么就跑了?
就知道是个没良心的。
张寡妇正要回屋去,刚抬脚就听到砰的一声,林建国竟是爬墙跳了进来。
“你要死啊,下次我在这里全都撒上玻璃渣!”
林建国嘿嘿一笑,“谁让你不给我开门?扎了我你不心疼?”
“呸,心疼个屁,快给我滚,不然你爹娘又要说我勾引他们儿子了。”
“管他们呢。我爹还让我娶高南雁呢。”林建国想起刚才看到的二伯娘婆媳俩,瞧着人车把上挂着肉,手里拎着点心,说不馋是假的。
张寡妇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我看你爹是连脸都不要了。那可是你堂嫂。”
“谁让人现在城里头工作呢。”
一个城里工作多少人眼馋,前洼村的李大海家不就是?
被公社里的人看热闹。
张寡妇听到这话呵呵一笑,扭身往屋里去,“哟,那你就答应你爹呗,反正她现在也是寡妇。”
林建国连忙去追,“那能一样吗?我心里可就只有你。”
……
南雁第二天再见到林建国时,差点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