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在西市买了些琐碎玩意儿,你们去捡捡,看可有自个儿相中的。”
几人皆笑开了花,道了谢便走出耳房,独留她自个儿倚在榻上发起呆来。
上元节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眼见的寒冬已渐渐远去。
玉锦院内,侍儿用银钩将朱帘束起,撤去榻侧的小山屏,由春汐服侍姜妧起身用膳。
洗漱罢,姜妧犹自半阖双眸半卧榻上,白腻手臂跟没骨头似的,懒懒搭在凭几上,右手则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碗里的汤匙。
春汐站在一侧替她布菜,见她无精打采不禁问道:“小娘子,可是这菜不合胃口?”
姜妧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看着碗里的燕窝越发没了胃口,索性丢下瓷勺,两手捧脸倚着矮几,黛眉轻蹙,长长叹了口气。
“这真是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春汐不知她在嘀咕什么,只盯着她脱俗样貌失了神。
案头金鸭香炉烟雾缭绕,掩映在氤氲香气中的美人平添几分憔悴之美。
半晌,她又长叹一声,旋即起身走到妆台前,随意补了些胭脂,转身接过岚芝手里的斗篷披在身上。
左右逃不过,倒不如暂且抛却这些烦恼,好好过个上元节。
府门外马车已备好,她到时便听得姜妤坐在车上唤她:“二妹妹,你同我乘一辆吧,路上咱们也好有个说话的。”
她这般说出口,即便不情愿,姜妧也不好拒绝。
坐上马车,她方想起一人:“三妹不去吗?”
姜妤柔柔地笑笑:“三妹前儿个得了伤寒,见风就头疼咳嗽,父亲让她好生在家歇着养病。”
“这样。”姜妧随口应了声,未再多言。
她将解下来的斗篷盖在腿上,捧着袖炉微闭双目,昨夜没睡好,这会儿便打算小憩一会儿。
谁料姜妤却当真与她聊起来。
“二妹妹今日打扮得真真好看,不过本也该这般,如今京城的贵人们听说你回来了,眼下正盼着能见你一面呢。”
姜妧未睁开眼睛,只轻哼道:“我既非状元郎又非皇亲国戚,bbzl他们平白无故的见我作甚。”
“自是因你打小就名声在外,这一点可是我永远羡慕不来的。”
说罢她掩唇一笑,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听到这话,姜妧倏地睁开眼睛,脸上笑容敛去。
她在京城确实小有名气,只不过这名气却是因天煞孤星的命格而起,姜妤现下提起此事,分明就是有意揭她伤疤。
“阿姐既然这么羡慕,那这名声给你可好?”
姜妤面上一哂,旋即握住她的手:“是我说错话了,二妹妹莫怪。”
这虚情假意的一套属实让姜妧感到有些不适,当即抬手将她拂开。
姜妤却好似未发觉她已生气般,仍在那里继续道:“要我说,当初那起子臭道士就是逮着人胡乱吣,如二妹妹这般天仙似的人物,日后注定是要进宫当贵人,过那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日子的,该说是天人之相才对。”
这话明里暗里含着试探,姜妧勉强压下心火,身子向后仰去,面上再无半点笑意。
“莫非阿姐在姜府,爷娘短你衣裳缺你吃食了?望阿姐记住,我此生都不会入宫为妃,方才那等话,阿姐日后也休要再提。”
被闪了面子姜妤也不恼,依旧巧笑倩兮,也不知想到什么,眸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屑。
抵达宫门外,车马奴婢皆止步于此。姜妧和姜妤一前一后来到齐氏跟前,姐妹二人皆未表现出生分,毕竟,在外人面前这姐妹情深的戏份还是得做足的。
齐氏递了牌子,待宫人查验过身份,几人便被引着往宫里走。
这是姜妧第一回进宫,入目之处皆是林立高墙,那铺天盖地的朱红色在她看来压抑极了,再瞧这一路上经过的宫人,各个垂眉低目小心谨慎,就连走个路都恨不得踮着脚,生怕弄出太大动静来。
这让她不紧又忆起,梦里那张躺在棺材煞白的脸来,心头不由的一阵发闷,有些难以喘息。
这一眼望不到底的深宫,就是给她万两黄金她也不愿再来。
正胡乱琢磨着,一行人便来到了今日设宴的万春殿。
官家女眷云集于此,四处皆是莺莺燕燕,姜妧和姜妤随齐氏在宫人指引下落了座,二人言行举止皆自发的拘谨起来。
姜妧略略扫了眼周遭的人,随即便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这些官家娘子没一个她认得的,她们说的话她自也插不上嘴。
倒是姜妤,因她自幼便在京中长大,虽说是庶女,可姜沛向来重视她,平时哪家有宴席都着齐氏带她同去,是以早就跟那些贵女们熟识了。
可那些娘子们说话间总时不时瞟一眼姜妧,明显早就对这位因满身煞气,而被送到扬州的嫡千金深感兴趣。
“呦,瞧我,光顾着跟娘子们说话,倒忘了给诸位引荐了。”
姜妧正垂着头兀自走神,坐在一侧的姜妤忽然牵住她的手,温柔体贴地对左右娘子们说,“这是我二妹妹,名叫姜妧,小时bbzl候因身子不好所以被送到了姨母家养病,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听到这话,贵女们便可正大光明打量她了。
眼见的这小娘子面庞白皙清透,口唇嫣红小巧,鹿目光彩有神,云鬓丰盈,珠圆玉润,实在美矣。
这时便有人问了:“我未曾去过扬州,莫非那扬州竟能比咱们京都还要好?为何姜二娘子要去那儿养病?”
姜妧垂眸随意答了句:“那时我不过七岁,在何处养病非我所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