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云层下,似乎还藏着雨。
有风吹过,庭院中的花树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谢简拿了鸟食去喂挂在廊下的白鹦鹉。
这白鹦鹉聪敏能说话,见到谢简过来便开始念起了“鱼戏莲叶东”。
听着这鹦鹉聒噪地念诗,谢简倒是松了口气,他回头往书房里面看了一眼,只见谢瓯面上正露出一个思索的神色,大约也是在为了谢笙进宫的事情烦恼。
谢笙与他是同母所生,比他小了三岁,在家排行第八,模样是出众的——他知道这就是为什么谢太后让她进宫的原因。
只是进宫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在皇帝裴彦已经表露了态度的当下。
他只盼着谢笙自己没有进宫当娘娘的心思,否则的话……将来会是如何,也是难以预料。
正胡思乱想着,他听到门口有仆从行李的声音,抬眼看去,便见谢笙从门口进来。
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纱裙,头发挽起来,露出了净白的脸蛋,倒是也能算是秀丽端庄,清丽脱俗。
谢简看着谢笙走近过来,却想起来朝中传遍了的那位前陈的公主,他听宫人闲话时候说起过那位公主想的相貌,据说是浓艳异常仿佛妖姬,自家八妹就算进宫了,能比得上吗?
还没能得出一个答案,谢笙已经走近过来,她朝着他笑了笑:“七哥,爹爹和你找我来做什么?”
谢简收起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手里的鸟食全部都投进鸟笼,然后道:“进去说吧,是为了你进宫的事情。”
谢笙闻言便跟在了谢简身后,兄妹俩一起重新进到了书房中。
谢瓯见到他们兄妹进来,便直接让他们坐下了。
“陛下与宫中太后娘娘想法是不同的。”谢瓯看向了自己的女儿,“所以如若你不想进宫,此刻便有理由不进宫。”
谢笙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她脸上露出了惊愕神色,看了看谢瓯,又看了看谢简,最后才道:“陛下不想让我进宫么?”
“应也不算是针对你,只是并不想谢家女进宫,无论是谢家的谁。”谢瓯淡淡说道,“当然了,娘娘的意思还是让你进宫的。”
谢笙眉头微微皱了皱,倒是也明白了这话中的含义。
“你不进宫,便直接推到陛下身上就行。”谢简看着自己妹妹,又解释了一句,“不必太担心将来娘娘会责怪什么。”
“但……夹在娘娘和陛下中间,哪里有两面讨好的道理呢?”谢笙轻轻笑了一声,“这种事情上不可能左右逢源的。”
“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呢?”谢瓯倒是有些赞许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女儿也听娘娘身边的女官说了宫中的事情,女儿以为既然有娘娘的话为契机,此时此刻倒的确是进宫的好时机。”谢笙说道,“如今陛下后宫中还没有女人,女儿早些进宫,有娘娘在后面帮衬,哪怕不能做皇后也能封贵妃,无论如何都是能对我们谢家有益的。”
这话便直听得谢简嗤了一声,他道:“哪里有这么简单,这位陛下可不是娘娘生的那两位殿下!进宫之后处处不自在,你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可我想,娘娘既然开口,便至少是有五成把握。”谢笙看着谢简,“我是愿意听从娘娘的意思进宫的。”
既然谢笙这样表态了,谢简也失了再争辩下去的心思。
他显然无法说服宫里面的谢太后收回成命,眼下的谢笙也拿定了主意。
或许这么一件事情,在她们眼中与在他眼中便就是截然不同的。
她们坚持想做,便不想要更改。
消息传入宫中,谢太后倒是松了口气。
谢太后向身边女官叹道:“这种时候也只好依仗娘家人,好歹也是有娘家人可依仗的。”顿了顿,她又道,“让太卜算个吉日,接谢家女进宫来!”
女官忙应下。
这么大动静,自然会叫裴彦知晓了。
裴彦靠在凭几上听着宝言说着长乐宫谢太后的吩咐,面上神色是淡漠的。
他想起来许多久远之前、都快要被他忘记的事情。
他想起来当年他与兄长的生母病逝了,过了没两年谢氏便进门来,接着便生下了裴赟和裴骏兄弟两个。
他不知道他的兄长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但他知道他从谢氏进门开始便不喜欢她,只是多年来他的父亲还在,他只好客气以对,心里想的是井水不犯河水,便也能忍下来。
但现在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情他便不必那么客气地忍让。
“谢家女进宫乃是为了陪伴太后,让太后不至于在宫中寂寞无聊。”裴彦摆弄着挂在腰间的玉佩,语气淡漠,“先帝音容宛在,朕不预大封后宫,请太后见谅。”顿了顿,他看向了宝言,“便把这话说给太后听。”
宝言应下来,便安静地退出了昭华殿。
裴彦看着宝言的背影,忽然腿上一重,低头去看却是灰奴不知道从哪里跳到了他的身上。
大狸花猫极尽谄媚地在他手上蹭了两蹭,发出了娇嗲的喵喵声,看着动作便是想要讨吃的。
原本的那点儿烦闷被这大猫给蹭得消散了大半,裴彦伸手揉了揉灰奴胖乎乎的脑袋,又左右看了看没见着云岚的身影。
伸手直接把灰奴抱到怀里然后站起来,裴彦问门边的侍女:“娘子呢?”
侍女忙道:“娘子在后面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