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世泽忽地愣住了。
谢暎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眉宇间不卑不亢,几乎让人不敢相信他刚才是在说什么。
他竟然主动要求入赘?
而且还是在进士及第后来蒋家入赘?!
蒋世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谢暎,片刻后,方语气平淡地开了口:“好,我知道了。既是及第后的事,那就还是等你考中了之后再说吧——年轻人,还是要深思熟虑了再做决定。”
“这便是晚辈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谢暎恭敬回道,“我也已与叔祖表明了心意,今生不负此心,也不负他老人家。”
蒋世泽更感诧异。
“无论如何,还请蒋二丈给我一些时间。”他说,“明年春闱之后,谢暎必再登门正式拜见。”
言罢,谢暎也不再多说,再次端端叉手一礼,告退而去。
蒋世泽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人都仍是有点恍惚,觉得跟做梦似的,他也有点按捺不住了,起身去了欢喜堂。
正好金大娘子也在蒋老太太这边。
“你们猜刚才谢家那孩子找我来说了什么?”他迫不及待地直入了主题。
蒋老太太与儿媳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莫不是为了他和娇娇的事?”
蒋世泽一愣:“您怎么知道?”
蒋老太太笑了笑,说道:“这家里谁看不出他们两个打小就玩得好,你女儿那性子,也就在谢家小郎面前才是恰恰好的模样。就是阿黎,也早就帮她侄女眼馋谢家这‘肥水’许久了。”
金大娘子亦浅浅含笑。
“哎哟,我还真是没看出来。”蒋世泽不禁有点遗憾自己错过了许多细节,待他反应过来后,又大感恍然,“难怪娘您一点都不操心娇娇的婚事,我就说呢,早前阿黎那会儿也没见您这般气定神闲的。”
“有什么好急的,反正娇娇还小。”蒋老太太道,“总要给人家孩子们一点努力的时间。”
“但我说的这件事你们绝对没有想到。”蒋世泽略有得意地道,“先前谢家这孩子来,的确是想向娇娇求亲,但你们知道他怎么说的?他竟说要等进士及第后来我们家入赘!”
他这话一出,不仅蒋老太太婆媳两个愣住了,就连躲在外头听墙角的蒋家兄妹也呆了。
“他真这样说?”金大娘子很是诧异。
蒋世泽颔首道:“我也没有想到他竟有这等决心。这谢家小郎果然不是个一般的,只看这断舍的魄力就与常人不同。他自知家中条件不够别家,又担心我因郑家的事对他前途存有疑虑,索性就给我许了个重诺——只这么一句话,我连考验他对娇娇的真心都不必了。”
“而且,”蒋世泽道,“他还说这些都已经先同他叔祖说过了。”
言罢,他便将谢暎说的那句“不负此心,也不负叔祖”的话转述了一遍。
蒋老太太感慨地道:“这孩子倒真是个极有主见的。”
只听蒋世泽意味深长地叹道:“若他当真高中后亦不改心意,方是世间难得。”
谢暎今年才十七岁,倘明年春闱真能进士及第,凭他的聪慧,以后前途定是一片光明。
可他却愿意承受世人非议,跑来蒋家当赘婿。
他的确是如他所说的那样,把自己整个都许给了娇娇。
蒋老太太点了点头,笑道:“那这个机会,咱们便给他留着吧。”
蒋修转头看向身边的妹妹,发现她早已是感动地热泪盈眶。
“我这妹夫,可真行。”他不由笑笑,如是轻叹道。
蒋黎刚从后堂出来,迎面便碰上了正打算去找她的琥珀。
“娘子,先前有客人定了桌内席。”琥珀斟酌地道,“不过,他有个要求,说不用您安排席面。”
蒋黎一听就皱了眉:“那你怎么答应了?”
琥珀忙道:“他不是要支使您忙活别的,只说想来吃一碗您亲手做的酒酿元子,其他酒菜都不必上。我见他定钱没有少给,要求却简单省事,这才答应了下来。”
这下连蒋黎自己听了都觉得挺稀罕:“酒酿元子,日常单子上不是有么?外厨做的也是一样,他就为了这个还专门定了桌内席?”
“他先前正是点过一份,但没有吃完。”琥珀回忆着,笑了笑,又说道,“他就是因觉得味道不同,所以才来问我,知道之前来店里吃的那碗是您亲手做的之后,就直接定了内席。”
蒋黎倒不关心对方的相貌,但她却觉得这人的行事作风挺有意思。
知道她只做内席,所以便“很守规矩”地直接定了内席,只是为了一碗酒酿元子。
蒋黎下意识地抬眸往外堂看了一眼。
琥珀道:“已经走了一会儿了。”言罢,又语带欣赏地道,“不过这位郎君我倒是很有印象的,正是元宵灯节十四那晚与友人一道,坐的明清堂掌柜定的那桌。”
蒋黎讶然:“你记得这么清楚?”
一旁的珊瑚玩笑道:“琥珀姐姐,那客人可是长得很好看?你可小心我告你黑状。”
琥珀笑瞪了她一眼,说道:“那有什么,男人瞧见好看的小娘子还多看两眼呢,那般难得出众的郎君,我自然也是过目不忘。”
蒋黎失笑,颔首道:“没错,多看两眼饱腹,往后你的工钱我也省了。”
琥珀、珊瑚两人俱都笑出了声。
刘重阳忽然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