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虞坐在输液室的最角落,左手边挂着三个大大的吊瓶,他四周生病的小朋友都有家长陪,唯独他孤零零的坐在那里。
亮堂的白炽灯光从上方落下,映得那截被泪沾湿的手腕愈发清瘦。
看着可怜兮兮的。
像一只华丽羽毛被雨水无情打湿的小孔雀,蔫哒哒。
哪怕之前再生气,现在薄权也气不起来了。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抬脚走去。
喻虞已经很久很久没哭过了,作为一个男孩子,哭泣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他想,他只是偷偷哭一会儿,这里没人认识他,谁也不会知道的。
就一会儿,只让他再低落那么一会儿就好......
“喻虞。”
喻虞愣住,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被手掌挡住的眼睛却不可思议的微微睁大。
他好像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是他所怀念的低沉醇厚。
但是怎么可能呢?
现在的薄权应该在数千里开外的A市,是幻听吧,看来他真是烧糊涂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住,对方的掌心里带着他所熟悉的茧子,一如他记忆里的那人。
喻虞整个人愣住,愣愣地任由对方拉开他挡在脸前的手。
光明落入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那双眼被泪水洗的越发晶亮,此刻清晰映着面前人高大的身影。
“薄权......”喻虞喃喃道。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除了一声低低的呢喃,并没有其他动作。
薄权眸子微挑,“你挺能耐啊,居然一声不吭地自己跑出来。”
喻虞的目光微微一缩。
他到底是想他了,看到薄权那一刻,什么顾及,什么分手,什么断绝关系,通通都被他已经烧成糊糊的脑子抛到后头去了。
喻虞几乎是本能地想往他怀里扑。
薄权被他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一手圈住喻虞的腰,另一手摁住他连着针头的左手,“别乱动,针头要偏了!”
圈在腰上的手臂结实有力,勒得有些紧,却是那样的真实。
他真的来了,薄权竟然真的来找他了......
“护士,过来一下!”薄权两道长眉皱得紧紧的。
喻虞的针头还是偏了,扎到旁边的肉里,那里很快就微微肿了起来。
薄权的声音很大,护士很快过来,歪掉的针头没办法扭回去,只能抽出来重新扎。
重新扎针的这个过程喻虞没动,但薄权一张脸却越来越黑,他死死盯着喻虞因扎了针变得有些淤青的手臂,下颌角处的肌肉不由鼓动两下。
护士有些怵他的目光,扎完针就想赶紧走,却被薄权喊住,“给他这上头贴多两条胶带。”
护士贴了。
薄权轻啧,“喊你多贴两条,还真就两条?再多贴点,不然待会儿针头偏了,又要重新扎。”
护士:“......”
作为一个医护,尤其是在输液室工作的,谁不知道这里是小孩子哭闹的重灾区。
并不是每个人素质都那么好,总有些熊家长的存在,看不得自家孩子哭。这样的凶神恶煞的家长,护士今天下午才送走两个。如今看着年轻的男生,护士莫名有种自己又遇到了熊家长的错觉。
喻虞低声说:“薄权,你不要这样说话。”
薄权捏了他腰上的肉肉一下,没好气说:“等下再跟你算账。”
喻虞的眼睫飞快眨了两下。
不过经过喻虞这一打岔,薄权没对护士说其他什么。
扎好针,又固定好针头后,喻虞拉着薄权想坐下。他们俩的个儿都不算矮,虽说在最后一排那里,刚刚却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喻虞看见有好几个人已经回头看他们。
怪引人注目的。
“等下。”薄权把人拉回来。他之后也不说什么,直接脱了身上的外套一扬,等稍微顺整齐以后,叠好放在钢制的长椅上。
喻虞低眸看看,又看看他,“不用的,我不冷。”
薄权摸了摸他打针的那只手,眼里那团曾经被压下的火又烧起来了,“还不冷,你都快冷成冰块了。喻虞你听着,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你自己坐下,坐在那衣服上,第二是你坐我腿上。”
他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说,也不管输液室里有多少人在。
薄权无所谓,但喻虞耳尖却红了。他怕薄权又说出些其他什么,忙坐下。
那件外套不算厚,不过叠起来后完全足够挡住自钢长椅传来的寒气,尤其是这件外套还沾了一点薄权的体温。
薄权坐在他的左手边,他把吊瓶挂低了些,又将长出一截的输液管握在温热的掌心里。
他的体温高,硬生生将冰凉的药液捂出了些温度,等药再输进喻虞的血管,喻虞觉得好受了许多。
又或者,从看到薄权那刻,他心情就好了许多。
他没想过薄权居然会出现在平城,就跟做梦一样!
“要喝水吗?”薄权问他。
刚刚哭了那么久,现在喻虞确实有点口渴,最丢脸的事都被知道了,这会儿他心里其实已经没什么包袱,于是点点头。
薄权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单手拧开了瓶盖,然后将保温杯放在两人之间,用大腿固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