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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肢被一手掌住,如同被扼住咽喉,姜稚衣后背绷成一张拉满弦的弓,瑟瑟看着明灭烛火下那张棱角锋利的脸。
她将这“灵堂”布置得如此昏暗,本是想借此掩藏自己不自然的神色,好取信于他,这下烛火一跳一跳,面前的人又说着这般阴森森的话,气氛恐怖如斯,反倒快将自己送走了……
姜稚衣胆颤地闭上眼睛——
沈元策,你在天有灵,可管管你这个疯了的弟弟吧!
漫长的等待过去,天也没打雷,也没下雨,姜稚衣睁开一道眼缝,还看见那双阴沉沉的眼一瞬不眨地盯着自己。
看来他是当真不肯放过她了。
既然忍气吞声、好言好语都无用,她也不忍了!
“……骗人发的誓算什么誓?老天都看不下去你这种奸邪狡诈、诡计多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姜稚衣换了口气,哆嗦地胸脯一起一伏,“的行径!还会应你的誓不成?”
“老天不应,我自己应。”元策一手揽着人,一手推开面前碍事的条案,往边上一扯,刺啦一声,扯下一卷帘幔。
眼看那帘幔被他单手绕成一股绳,这是真要来绑她手脚了。
姜稚衣睁大了眼,一面想着惊蛰取个药膏怎么还不回来,一面急中生智一踢脚边的白烛。
燃烧着的蜡烛砸上帘幔,帘幔瞬间燎起火来。
元策意外了一刹,反手扑火。姜稚衣趁机飞快挣脱开他,爬起来往外跑:“走水啦……!”
院子里的玄策军齐齐飞奔上前,眼见少夫人急急打开房门冲出来,而她身后,屋里的少将军正在甩打着火的帘幔,一群人一股脑涌进去帮忙。
一涌进去又齐齐一脚站住,一个接一个地拥堵在了门槛边上——
这、这什么阴气腾腾的场面,府上有人过世了吗?
可府上只有少将军和少夫人两位主子,都好端端在,难道是少夫人最近和少将军闹别扭,给少将军设了个……灵堂?
元策三两下扑灭了火,一扔帘幔,抬眼一看众人惊悚的脸色,望向躲在人后的姜稚衣:“少夫人祭奠亲故,不必在意,都下去吧。”
姜稚衣赶紧混在人堆里“下去”。
“郡主走什么?”元策催命一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姜稚衣一个激灵一顿,立马埋下头去加快了脚步,还没走出几步,身体蓦然一轻,一只手臂将她拦腰抱起,一把扛上了肩头。
姜稚衣一声惊呼,脑袋朝下趴在他肩头,眼晕得厉害:“……这屋子都走水了这么危险,你敢关我进去,你就是、就是谋害当朝郡主!”
“走水的屋子自然不能待了,为了郡主安危着想,今晚就去我房里住吧。”元策说着,扛着人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
半刻钟后,姜稚衣在徒劳的踢打挣扎过后,筋疲力尽、面如死灰地被放上了元策卧房里那张榻。
正扶着腰一口口喘息,一看元策进门后翻箱倒柜地不知找到了什么东西,径直朝她这边走来,姜稚衣立马抱起膝,缩起双手双脚往角落躲。
元策上前一把拽过她手腕。
姜稚衣吓出一阵哭腔,仰头狠狠瞪着他:“你要真敢绑我,我就……”
手背蓦地一凉,姜稚衣说到一半一顿,瑟缩着垂下眼去。
带茧的指腹沾着清凉的药膏涂抹上手背,在香灰留下的那点红印附近一圈圈轻轻打着转。元策屈膝蹲在榻前,掀起眼皮:“就怎么样?”
姜稚衣一记后怕的抽噎,默在了榻上。
“插香之前,先把香头的香灰抖了。”元策面无表情地说。
……已经暴露过阎罗恶鬼的真面目,还装什么好人?
姜稚衣一把抽回手:“要你管,我为心悦之人上香,痛也心甘情愿!”
元策摩挲了下指腹残余的药膏,撑膝起身,扯了扯嘴角:“你是心甘情愿,还是一厢情愿?可知你心悦之人早就心有所属,与他人私定终身?”
“我当然知道了!”
虽然不晓得裴雪青这样文气内秀的姑娘怎会瞎了眼看上沈元策,不过一个吊儿郎当不着调的纨绔,将信物小心又郑重地藏在不见天日的瓷瓶里,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为了向“移情别恋”的情郎求个答案,不惧抛头露面于人前,这份两情相悦倒是令人感佩。
若非形势所迫,她也不愿去扮演一个眼看别人两情相悦的第三人,况且这位男主人公还是沈元策,她可是酝酿了一整日才忍着鸡皮疙瘩想出那些词儿。
早知道付出这么多也走不成,何苦来哉?
见元策眯起眼,像在质疑她如此无所谓的姿态,姜稚衣眨了眨眼一挺胸脯:“那又如何?我姜稚衣喜欢谁是我的事,只要他值得我喜欢,我便是一厢情愿,不求回报!”
元策阴沉着脸伸出手来。
姜稚衣往后一躲,一抬眼,看见他用掐人的架势一把抓起榻边那罐药膏,像在拧断人脖子一样缓缓拧上盖子,转身往屉柜走去。
见他收起药膏之后,手撑着一张翘头案背对着这里默不作声,似乎气得不轻,姜稚衣攒着一股气,轻一咬牙:“虽然他经常斗鸡走狗,惹一身脏污,但在我眼里,他就好比天上的月光,皎洁明亮。”
“与他分别这三年多,我对他日思夜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哪怕如今与他天人永隔,他在我心中依然像那经久不褪的丹砂,永不会淡去颜色。”
“我独喜欢他出淤泥而不染的灵魂,将与他一模一样的皮囊放在我眼前,我——不屑一顾,无动于衷!”
咔嚓一声响,姜稚衣人一抖,探头望过去,看见那翘头案被掰断了“头”。
……气死他,气死他,走不成,那就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