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意义上,我们认为,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漩涡,或者一片深海。“越靠近漩涡的中央、深海的底部,就越是坚固、真实、凝聚、细密;相反,越远离,就越是朦胧、虚幻、蜿蜒、庞大。
“在不同的维度,这种概念的生发是不同的。“比如说,在时间维度,对于红叶来说,越靠近时间的初始,世界就越是酝酿着无限的可能性,这种无限像是一颗尚未萌发的种子,黑暗、温暖、渺小,但终有一日将变成参天大树。
“而越是靠近时间的尽头,世界所拥有的一切可能性都早已经成真或者消失,世界会变得越来越混乱、越来越复杂,拥有越来越多的概念、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这会让世界在一片虚幻与荒芜之中死去。“类比为一个文明,比如人类的文明,在初始,人类可以选择走上不同的道路、拥有不同的生存方式。有的选择海洋、有的选择陆地、有的选择河流。
“他们逐渐发展,越来越壮大、越来越复杂,在复杂之中产生了无数的争端与矛盾,在矛盾之中又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对于人类来说,他们或许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终结」的概念,或许他们的文明也无法支撑到那个地步。但是,既有起始,必有终结。
“时间是这样,星星是这样,大地是这样,宇宙也是这样。你所知道的一切人与神,同样是这样。
“他们越是靠近真实,就越是拥有坚固而纯粹的灵魂;越是靠近虚幻,就越是拥有庞大而广阔的灵魂。
“莫尔没有告诉你的事情就是,这个世界拥有两端,此岸与彼岸。”
科恩夫人以一种相当客观的、淡漠的语调,将这段话说出了口。
……实话实说,科斯莫没怎么听懂。
至少他没理解,这和托雅的本质有什么关联。
于是艾琳就在此刻笑了起来。
她以一种更加轻柔的语气解释说:“兰赫尔先生,您已经听莫尔先生讲了,托雅是飘荡在宇宙之中的一叶扁舟。但是,您难道是以为,这是物理意义上的宇宙吗?”
科斯莫一边听着,一边想,从一位时间旅行者的口中听闻「物理」这个词,还真是令人心生恍惚啊。
但是,他也隐约明白了艾琳的意思。
“托雅是飘荡在真实之端与虚幻之端中间的一片孤岛。或者说,一块碎片。”科恩夫人说,依旧使用着那种相当淡漠的语气,“托雅靠近任何一端,都会对其内部造成巨大的影响。”
这就是托雅的本质?科斯莫暗自思考着。
这听起来有点太过于莫名其妙了。
而且,按照莫尔的说法,托雅是真实国度。而按照科恩夫人的说法,托雅又是漂浮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这似乎就有点矛盾了。
“还是无法理解吗?”科恩夫人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大概是看科斯莫冥思苦想、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无奈吧。
科斯莫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是啊是啊,想不明白。”
科恩夫人就想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我明白莫尔为什么会从神来切入了。恐怕这样会更加便于你理解。
“总之,神的力量就是维度的力量。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都掌握了一个维度——当然,像我这样的「商人」是不算的。
“或者说,我这样继承了其他神明的「部分」力量的,是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神明的。安德烈·米尔也是一样。我们是神,但我们不是维度神。
“维度神,比如红叶、太阳、月亮,莫尔也勉强算吧,祂们都拥有着自己的神国,这样的神国就是祂们掌握的维度的本质与显现。
“比如红叶的维度即是时间,太阳与月亮的维度即是祂们自身那颗星球,莫尔的维度即是托雅——不完全是,不过可以暂时这么理解。
“红叶的例子或许是最好理解的,毕竟时间维度是人们常常提及的。“总的来说,维度神都拥有一个「地方」,这地方就是祂们力量的起始与终止,是祂们的家,也是祂们的神国。”
这说法让科斯莫感到一丝熟悉。他想了想,就说:“概念神?”
科恩夫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概念神与维度神在某些地方是重合的,但在某些地方又是不一样的。红叶也算是概念神,但祂首先是维度神。
“达文波特·马库斯和「心」都是概念神,但前者不是维度神,后者可以算是,不过陨落的维度神就不足以称为维度神了。「心」的力量是天然有缺陷的,依附于那些生者。
“绝大部分的维度神,都是天生神。时间、星辰、生命、死亡、世界……“文明之神是少数的后来维度神,但一个文明想要诞生自己的神明,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总之这是罕有的例子。
“毕竟,文明的发展首先就被时间囊括在内。红叶或许已经厌烦了自己过于庞大的力量与概念了吧。
“回到你所好奇的话题上来。“维度神各自占据了这宇宙的一个维度、一个地方。但是,之于整个世界来说,情况又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此端与彼端之间,囊括了更加无限的范围。”
科斯莫思考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说:“神只是一个横截面?”
科恩夫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应该说,神明就像是一张纸。一张张纸叠加起来,才最终形成了这个广阔无垠的宇宙。
“如果纸上未曾涂色、未曾书写内容,那么,这一叠纸也不过一片空白、毫无意义——当然,你可以说「空白」本身也是一种意义。
“但是,这世界存在着两端。这就像是人类的跷跷板,或者说一条湍急的河流。
“拥有灵魂之物,因为灵魂本身的重量,必定将倾斜至其中一个方向、必定将走向其中一个方向。他们可能一选定就再也不改变,也可能在某个重要时刻突然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