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在村里人和施工队的不断赶工下,乔柔的工厂终于大致建成。
夏燕宁终于把第一台完整的豆腐机运到了乔柔工厂,陆崇负责骑平板车搬的。陆崇这个苦力还把豆腐坊里的机器和器具也搬运到了豆腐厂。
乔家美人豆腐厂算是初步落成,只是机器数量还不够多。夏燕宁把图纸交给了乔柔,乔柔又把图纸交给了程怀朝,让程怀朝找一批信得过的技术工做这份东西。
做机器的钱可比造房子贵得多,三十万洒洒水就丢了进去当了定金,余下的要机器做出来。工人交货一台机器,她这边给一台的尾款。
同时哪怕信得过,由于专利法还没有通过,为了防止技术泄露,工人负责的都是部件生产。最终的拼装全要靠夏燕宁负责。
夏燕宁再度陷入两头忙的痛苦中。
益民厂的陶厂长为了庆祝乔柔豆腐厂的建立,送了两台大型冰柜给乔柔。冰柜耗电,乔柔一开始都不舍得开,直到龚雨欣把高级版豆腐雪糕折腾出来。
龚雨欣和实验室的赵喜来一起去益民厂学做雪糕。益民厂对龚雨欣以及赵喜来的态度可全然不一样,尤其是对赵喜来,真恨不得挖墙脚。
益民厂听说赵喜来只是临时在乔柔这边帮忙后,区区几天就提高了豆腐厂的产量,对赵喜来关心得无微不至,每天早上“赵工好”,晚上“赵工走好”,就差专车接送了。
赵喜来哪里感受过这种糖衣弹炮,晕晕乎乎往返于益民厂和美人豆腐厂,努力赶工和龚雨欣把高级版“丽人”雪糕研制出来。
他深刻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技术是他们这种没有外貌、没有金钱、没有权力的人,想要得到社会认可和尊重的关键东西。所以他需要更加努力去学习,去提高自身,而不能沉迷于这些。
乔柔听赵喜来结结巴巴说了的总结:“所,所以,我想,要,要不要和他们,说说。不,不要这么客气。”
乔柔再度高看了赵喜来一眼,没想到赵喜来年纪轻轻成功醒悟到了更重要的一点。
赵喜来和大部分她身边人都不太一样,赵喜来有一种“奉献”精神和一种与世不同的“清醒”在身上。
能够在红日大学读书的学生都具有才能,而所有的学生观念又因为地方教育而各有不同。他们大多比较幸运,能够赶上高考并考上大学,多幸运。
也就是这一份幸运会让他们从踏上大学校门这一刻起,就会走上一条和别人全然不同的路。这时是真正的学习可以改变命运。
乔柔和赵喜来说这事:“名誉、权力、金钱,这些东西都会慢慢被叠加到你们身上。哪怕现在少了,以后也不会少。”
乔柔没花时间在这个时代上大学,却也经历过大学和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和赵喜来细说:“就像是动物世界,各种综合下来的实力会让这部分人天然居于高处。而这种时候能尊从本心,且继续走下去的人才能够走得最远。”
如果不尊从本心就不同。
“因为人会有念想,会贪婪,得到了一些之后会想要更多。哪怕有所损失,也不懂得及时止损。”乔柔在做生意的时候可见过太多野心勃勃的企业家。
没有野心的人当不成企业家,有过度野心的人只能当失败的企业家,哪怕幸运加身,晚景也常常失足。
唯有将理智高于情绪的人,不追高不抛低,知足常乐的人,才更容易得一世平安。
乔柔这辈子就想要一世平安:“所以你有什么不喜欢的事直接和他们说就行。以后想去他们那边就去他们那边,想在我这里忙也可以在我这里忙。”
赵喜来的本事足够他一辈子吃穿不愁。
乔柔看向不远处神情复杂的陆崇,朝着陆崇招了招手,和人也一起说了:“你也是。以后要是有更好的机会,随时可以走。但要提早至少一个月告诉我,不然工厂我找不到接手的人,事情反而麻烦。”
陆崇愣了神,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找下家”。
他在豆腐厂短短几天功夫,双手双脚都废得仿佛不像是自己的。搬运机器的事真不是人能干的,要从学校把设备运到工厂,中间路总有坎坷和坡道。
他跑一次累瘫一次,跑一次累瘫一次。四肢肿胀,脚上起水泡。
苦力让他脑子里都没空去想别的,谁知道今天会听到乔柔说这种话。他这算是改造结束了?他欲言又止,有点不敢问。
怕问了被乔柔嘲讽。
除了那天抓住他的几个人以及乔柔、管长盛之外,豆腐厂里的人都不知道陆崇的事。陆崇心惊胆战担心被学校劝退,最终却发现连老师都不知道最后还上资料的是谁。
他想要松口气,又不敢完全松口。脑子里现下七想八想,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乔柔一看陆崇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不可能一直让陆崇做白工。这犯罪好歹也有服刑时长,真让陆崇白干久了,心态不平衡了,打起她机密主意来,她哪里诉苦都不知道。
乔柔借着赵喜来的事和陆崇说了下福利待遇问题:“陆崇,你从下月起和大家一起来帮工。钱和技术工人是一个价,同工同酬。每年的待遇也都一样。要是夏燕宁去益民厂学习,你可以跟着一起去。我们这段日子算是合作关系。等工厂的机器到齐,明年你还留着的话,可以上技术岗。”
要不是她工厂建那么快,陶厂长也不会乐意让她这边不停送人过去学习。
这明摆着是在给她一份好,希望她以后看在这份人情上,双方友好合作,并且促进往后的各种合作。
乔柔这边安抚着员工,和员工直接交流着,脑子里各种念头同时进行。她事情很多,总得先后层次分清,然后按序处理。
站在边上的陆崇没想到还能去益民厂学习。他张了张嘴,又是词穷。随后不得不抿着唇点头。身上那些自怨自艾的精神气几乎消散了个干净,几乎没了当初被提溜到豆腐厂时的状态。
他想,如果乔柔和豆腐厂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和氛围,他或许不去找别的什么工作,而会乐意在这里干下去的。
乔柔不是陆崇肚子里蛔虫,和两人聊完,也没空多管他们。
她很快撩起袖子,去开冰柜想要再尝一尝龚雨欣学习后特制的豆腐雪糕。
今天她们三姐妹就约好了,下午茶带着雪糕出门去给别人“见世面”。
本地一些文化人在这两年重新又开始办起了沙龙。他们将沙龙办在地下,布置了柔软的沙发和各种食物,邀请各种文化人一起。有时候探讨电影,有时候探讨文学,有时候探讨绘画。
这会儿半沙龙依旧还是一个很时髦的事情。如果在沙龙上做点更厉害的事,很快名字就会响彻整个文化圈。
比如有人在沙龙上穿“睡衣”。这会儿还没有多少人有睡衣的概念。睡觉专门穿的衣服是很少卖的。
在大多数人还衣冠楚楚去参加沙龙仿佛参加派对似的时候,穿睡衣很出格。
今天要办的沙龙,是文化沙龙。主办的人是一名叫做玛丽的年轻姑娘。
龚雨欣和乔柔、夏燕宁介绍:“玛丽年纪轻轻,已经去过很多地方。她父亲是一名记者兼摄影师,她母亲是一名医生。他们刚结婚就起步周游各国,直到这两年才在本地定居。玛丽喜欢文学和电影,经常以文会友来结交新朋友。”
夏燕宁的英语实在一般:“我只能听懂一些最基本的话。要是真的探讨文学,那估计我都说不出什么。”
龚雨欣安慰夏燕宁:“不是每个人都要长篇大论。我认为欣赏文学从来没有门槛,哪怕只是说一句‘好’,那也是一种观点。”
夏燕宁:“那也不能真只说一句好吧!”
龚雨欣笑起来:“你要是认识玛丽的话,你肯定不会这么紧张了。因为她性格和乔柔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喜欢夸人。”
乔柔突然被点到,对玛丽产生了一丁点的好奇:“她会怎么说?‘能比喊一句好说得更多,说明更厉害’?”
龚雨欣竟是点头了:“对。”
夏燕宁没想到,只好搜肠刮肚,看看能不能拿出点外语内容来聊。她脑子里能够蹦出来的外国文学,竟一时间处于空白阶段。
乔柔虽说也读过不少的外国文学,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早忘得一干二净。只知道一些故事大概是讲什么,但是里面主角叫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再加上这个世界和她原本世界有不同,她也没打算乱说什么。
本来是去做豆腐雪糕推广,乔柔只在脑子里想各种美人典故了。
典故也是文学!
很快她们到达目的地。入口是一栋洋房。门口已经有不少自行车和汽车停靠着,里面传来了各种年轻男女的声音,基本上叽里呱啦是外语。
三人下车,司机从后备箱里取出了三个大盒:“我帮你们拿进去吧!”
洋房门口,一个年轻金发的姑娘走出来,在看到龚雨欣和旁边司机叠起来的三个大盒时当即笑开:“龚!你怎么带来了这么大份的。我以为只是小巧的雪糕。”
龚雨欣立刻转头,却矜持喊着:“玛丽。今天不是人多么?所以特意多带了点来,希望大家能够吃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