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十月了,晚上总是刚睡着不久就开始下雨,第二天早上起来推开门就能闻见淡淡的泥土腥味。
筒子楼后面是一片小树林,旁边也是自建房和农家地偏多,土腥味会重些。
封映月洗漱好后,便回去将青菜拿过来洗,吴二嫂从家门口出来,脸色瞧着不是很好。
“没睡好?”
封映月搭话道。
吴二嫂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这天忽冷忽热的,晚上我家那口子一个翻身就把被子卷走了,可不得着凉吗?晚上咳得睡不着。”
说话间,吴二哥也打着哈欠出来了,正好听见他媳妇儿这话,吴二哥有些讨好地说道:“那什么,今儿晚上你先睡,睡着了我再睡。”
“得了吧,除非你睡地上,否则我就是再先睡着,醒来被子也在你身上裹着。”吴二嫂这话逗笑了过来洗漱或者是洗菜的人,封映月也笑着把洗干净的小白菜拿了回去。
早上吃煎蛋面,小白菜放进去好看又香脆。
唐文生出门时,封映月还是把青伞给他带上:“我看下午又要下雨。”
“好。”
唐文生接过,笑看着她,“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那我期待着。”
封映月轻笑着点头。
唐文生刚走出去没多久,隔壁的赵天也出门了,大声让唐文生等着自己。
被赵大嫂一阵笑骂:“你当你去念书呢?还要等着你一道走!”
听见囡囡打喷嚏的声音,封映月也给自己加了一件衣服,这都是唐文生后面用布票给她置办的。
她将长发梳着一个辫子放在身后,提着竹编篮子准备出门买菜。
赵大嫂正在用背带把囡囡背上身,封映月上前帮忙:“着凉了?”
“可不,”赵大嫂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啊在换季的时候最容易着凉了,昨晚上有些咳,早上说话声音都哑了,我得背到县医院瞧瞧去。”
“那一道走吧。”
“成。”
下楼时还碰见刘三婶她们,于是就一群人往县里走。
买了菜后,封映月也没多转悠,回家后就开始看书,看到一半有点饿了,就吃了一个地瓜。
快中午的时候,一个嫂子送来了十个柿子,这柿子是脆柿,削皮后吃,又脆又甜,封映月还是第一次吃这种,以往她都是吃的软柿。
各有各的味道。
封映月一边啃脆柿,一边翻出之前看过的报纸,将标记下来的文学社地址誊抄在小册子上。
这个年代,不管是小说,还是文学,写得不能太露骨,而且用词必须严谨,因为一旦写错了几个字,就会被抓去游街,剃阴阳头。
但是最近的报纸,封映月发现上面有关于儿童小故事类的板块。
对比一下地址,和之前旧报纸的是一样的,再看原来的报纸,并没有那一块。
看来是新增的。
封映月想了想,拿出铅笔,开始勾勒出一篇充满童趣与教育意义的小故事。
再三修改后,她并没有贸然地去邮政局寄,而是继续在家干自己想干的事儿。
赵大嫂是午饭后才回来的,一问才知道囡囡在医院吊了两瓶水。
赵大嫂的眼睛还是红的,此时对张大嫂还有封映月道:“是我粗心了,大夫说囡囡的喉咙都发炎了,要是再晚一步,可能会变肺炎。”
二人赶紧宽她的心,见囡囡没什么精神靠在她怀里,封映月二人也不逗弄她,只是挨个摸了摸她的头。
燕子有一点流鼻涕,但还是活蹦乱跳的,张大嫂不放心,让她张开嘴让自己看看喉咙,没什么问题后,又叮嘱她不能玩水。
封映月找出之前一个嫂子送来的梨膏,冲了点热水,放了一点糖后,给隔壁送过去。
赵大嫂十分感激:“费心了。”
“这是什么话。”封映月见囡囡喝得下去也高兴,毕竟这东西有一点味道。
下午三点多左右,下起了大雨。
很大那种。
封映月把碗筷还有炉子,锅都拿进了屋,因为风太大,雨水都飘进走廊上了。
至于柴火,在入秋后就挪在木架下方堆放得整整齐齐的。
唐文生回来时,裤脚都是挽起来的,即便是这样,身上也被风吹湿了些。
他提回来六块豆腐。
“一个工友家今儿推豆腐吃,他昨天问了人,我和赵天都记了名,所以下午的时候他家人会送到纸厂门口。”
封映月确实好久没吃豆腐了。
“一个青菜汤,外加麻婆豆腐成吗?”
唐文生拿起干毛巾擦拭头发时笑问道。
“你做?”
“嗯,”唐文生点头,“我觉得我做的麻婆豆腐还挺好吃的,试试吧。”
“那我给你打下手,”封映月又想起自己写的东西,于是就念了一遍给他听,“你觉得我这个写得有问题吗?可以寄出去吗?”
“没问题,题材很新颖,”唐文生夸赞道,“一般来说儿童板块,脏东西会少一些,放心。”
“有你这句话,我肯定放心,那我明天早上去邮政局寄,咱们家有邮票吗?”
“有,全放在第一个箱子里,我用麻布包起来了。”
唐文生一边切豆腐一边回着。
赵天则是抱着囡囡心疼不已,对自责的赵大嫂道:“也不是全是你的错,我瞧她只是咳嗽几声,也能吃能睡的,也觉得只是一点点着凉,咱们下次注意点就是了。”
赵大嫂抽泣一声:“嗯。”
她难受的不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孩子的异常,还有囡囡的反应,她不舒服了,也不知道跟父母说,那以往在老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还是说老人让她自己忍着?
赵大嫂不敢想,转头道:“晚上我和囡囡喝粥,你吃馒头吧。”
“一起吃啊。”
饭菜做好时,外面的雨还是那么大,封映月他们就把门给关上吃饭。
如唐文生所说,他做的麻婆豆腐十分好吃,味儿很正。
吃过饭后,唐文生去洗水池那边打了一桶水过来洗漱,再泡一个热水脚,便熄灯睡觉了。
雨太大,没串门的心思。
听着木窗外的雨声,封映月埋头在唐文生的肩膀处,唐文生轻轻理着她披散着的长发,二人都没有说话。
许是太闲了睡不着,又或者是这几个月的相处已经让彼此心中有了答案,所以当唐文生抓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畔询问时,封映月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一切声音都被外面的大雨声所掩盖,一直到天渐明,封映月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天唐文生没去纸厂,他请赵天帮自己请了假。
一大早就烧了热水给封映月擦身,对方困得很,推了他两下便继续睡了。
该做的都做了,她就是害羞也抵抗不住睡意。
唐文生就这么守着她,一直到十一点多,他去买了菜,回来熬了一些小白菜粥,还煮了六个白水蛋,将封映月唤醒吃东西。
封映月打着哈欠洗漱完,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白水蛋就往床上躺。
“我给你按按。”
唐文生给她来了个全身按摩。
封映月哼哼唧唧没多久又睡着了。
唐文生笑了笑,拥着她也睡了一会儿,五点多起来蒸了白面馒头,炒了两个菜。
封映月感觉自己像米虫:“我的信没寄。”
“早上我去寄了,就是你写在本子上那个地址。”
封映月轻哼一声:“要不是你,我自己也能寄。”
“我的错,”唐文生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脸,“原谅我。”
“厚脸皮。”
封映月推开他蹭过来的脑袋,泡了脚洗漱好,刚要回家,就又听见雨声了。
“又下雨了,这衣服洗了还没干呢。”田婶子站在自家门口抱怨道。
“可不,”王婶子也点头,“只能用竹烘笼守着炉子烤衣服了。”
唐文生他们家也有竹烘笼,就是竹片编织的一个东西,像个笼子,里面放上炉子,上面的顶就可以放湿衣服什么的。
不过得守着,要不然就得抬高放一点,不然容易出事。
封映月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也没睡意,便靠着唐文生,二人一起在煤油灯下看着火。
唐文生的手放在封映月的腰上,此时也没停下,在给她轻轻地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