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只粗粝的手即将触碰到击落下马的南疆小皇子时,脸色苍白的他已经含紧了压在舌下的毒药,准备着咬开吞下去。
岂不料这南蛮女将眼尖,一眼便瞧见了乌桑银准备做些什么,一只手掐住其脸两侧,另一只手伸出手指就准备夺出他唇齿间的药。
眼见干燥皲裂的黑黄指尖就要探进他口中,乌桑银已然是放弃了挣扎,乌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眸渐渐灰暗,却不曾想横空飞出一支流星般的羽箭,竟然径直射中了她的手直直地穿透了,血瞬间将羽箭尾巴处缀的羽毛染红了。
身下的马匹急速飞驰着,叶姝看到箭射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方才派到前线探查情况的士兵回来就禀报说那山城门紧闭,南疆皇子领着的军队遇险被包围了,叶姝心道还好赶上了,连忙策马飞奔而来。
“朝中援军到!杀!”
负责振鼓呐喊的士兵高声呼喊着,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还有甲胄摩擦的金属声响,这肃杀之意响彻云端,直抵战场。
扬起的尘土被乌云马破开,前头领军的叶姝即使坐在不停颠簸的马背上,身形也依旧笔直平稳。
在看到南蛮的女将眼见情况不对,准备将乌桑银掳夺上马逃离时,叶姝背手从背着的箭囊中取出三只针状乌翎箭,弓拉如满月绷紧。
山口间的风大,再加上叶姝骑马速度很快,那汹涌而来的长风将其玄色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只见那领头作战的中原将领,纤细有力的手指端直了箭尾搭上了弓弦,叶姝双眼被风吹得微眯,飞速地测算着风速和角度。
手指陡然松开,那羽箭便如飞电一般,发出尖利的破空风声,南蛮将领尚未反应过来,方才围着乌桑银还自鸣得意的三人眉心正中羽箭。
三箭射出,精准箭头破眉心入脑,坠落马背倒在地上砸出灰尘。
叶姝身后的士兵,还有被围困住的南疆士卒,见到此番情形先是心头一惊,随后士气大振,如饿虎反击般扑向了那失了将领已然溃不成军的南蛮士兵。
锣鼓声震天响,山谷间皆回荡着士兵们的呐喊声和厮杀声。
方才乌桑银因南蛮将领斩断马腿被击落,如今战局一瞬间扭转,他尚还来不及上马,被南疆士兵们掩护着往后退,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踏破尘埃而来的女将身影。
她满头青丝由紫金冠高高束起,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不时有敌军尸首溅开的血滴在她脸侧,紧抿的唇和淡然的神情,让乌桑银看着只觉得心脏犹如那鼓声,阵阵作响,回荡在耳边。
在这混乱的战场,肆虐而过的南蛮士兵因为陷入绝境,杀红了眼,一股脑地冲向了他。
乌云马跨过倒地的一个南蛮士兵尸首,叶姝压低身子,一如当初长街救了谢琼羽一般,熟练地勾住小皇子的腰身,将他抱到了自己身前护着。
倏然就被拽上了马背的乌桑银抬头,对上了那张清丽平静的脸,瞳孔微缩,他还嗅到了叶姝身上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和着皇室独有的清香,那气息分外的奇异。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手臂,触到了叶姝温暖的手背。
少年的手苍白冰凉,应该是多少因为刚才的紧张局势被惊吓到了,修长白皙的手指如同细腻温润的玉石,一看就是不常上战场的小夫郎。
叶姝手腕随意翻转,红缨枪便挑起穿过一个敌军的胸膛而后抽出。
发现乌桑银似乎被自己这一抱有些没回过神,带着一个人领兵作战到底还得分出心神护着他,叶姝眼神往下一瞥,看到他唇间还含着一个什么东西。
听闻南疆善用蛊毒,上阵杀敌的士兵都要在舌下藏着毒药,防止被敌军捉了去折辱或者严刑拷打泄露军情。
原书里的乌桑银没死成,估计是因为这个毒药被那些南蛮将领察觉给挖了出来。
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这药给咬了,叶姝抬起手捏住药囊抽出扔了,而后把弓箭放进他手中。
叶姝就在乌桑银身后,周遭的声音有些喧嚣,于是她下意识地俯身凑到了少年的耳畔问道:“小皇子,会射箭吗?”
身后太女忽然凑近了,那声呼唤瞬间拉回了乌桑银所有的思绪,他也因此清晰感受到了耳畔皇太女温热的气息,顿时白玉般的耳尖涌上血色,红得如珊瑚珠。
“会。”少年的嗓音是清脆灵动的,让叶姝几乎有一种自己抱着了一只百灵鸟的错觉。
看到他动作熟稔地搭弓拉弦,叶姝松了口气。
她差点就要以为南疆的王如此头脑不清醒,派了自己娇养着的小皇子来玩闹了。
战局有了朝中派来的援军,战场素来是风云莫测的,但此刻的战况一看就是压倒式的了。
只消两个时辰,这些残存的南蛮军便被驱赶至山口最为狭窄之处,后头还有叶姝命令包抄过来的军队,根本无处突围逃离,竟是被尽数活捉了,连自刎的机会都没给。
那城墙之上一直观望着战局的南疆副将,在看到朝中援兵来了之后,脸色就瞬间变得灰败,瘫软在地。
城门军的总兵此刻才敢头冒冷汗上前,颤巍巍道:“副将大人,如今.......”
这般情势,该如何是好。
“开城门!快开!速速!”瘫软坐在地上的副将脸色煞白,说话的时候已经没了神智。
烽火渐渐停歇,战局已见分晓,哀鸣刀光和浴血黄沙似乎还残存在空中,敌军的尸首堆积在城墙下,浓厚的血腥气冲天。
所幸援兵及时,南疆和中原的士兵折损不多。
城门前,叶姝翻身下马,走过木板车上躺着的身穿三军服饰的士兵,她们面容英气,即便已然身死却依旧能够让人感受到她们生前的视死如归姿态。
眼眸还是怒目而睁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