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闻时苑通往前院的小径上,沈玉案很快就发现了媃兰。
她一副异族人的打扮在府中太显眼,分明是二月,寒风仍肆意呼啸,但她毫不在意,腰间的布料颇少,厚重的棉服多数只遮住了胸部和下身,她头顶着繁琐的装饰品,在中规中矩的中原人里格外显眼。
能被称为西洲明珠,媃兰生得明艳俏丽,乌黑柔软的青丝梳成了许多根又细又长的小辫子,和京城中贵女截然不同的打扮,她左顾右盼在寻些什么,等看见沈玉案时,她眼睛顿时一亮。
沈玉案不着痕迹地皱眉。
松箐意外嘀咕:“这个西洲公主怎么在府上?”
话落,就见媃兰拎着裙摆跑过来,开门见山道:
“沈玉案,你娶我吧!”
话音甫落,松箐直接被口水呛到。
他吓得忙忙扫了四周一圈,生怕被人听见传进夫人耳中。
但媃兰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她看向沈玉案的眼神大胆又热情。
沈玉案格外平静:
“公主糊涂了。”
媃兰瞪大了眼,皱眉:“你拒绝我?”
沈玉案只是淡淡觑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却是默认的态度,媃兰难以置信地反问:
“我不美吗?”
媃兰自幼被夸西洲明珠,对自身容貌再是自信不过,在来找沈玉案之前,她完全没有想过会被沈玉案拒绝。
沈玉案没有顺着媃兰评价她的容貌,只是语气平淡:
“不及内子。”
京城中貌美者甚多,但其中可媲美他夫人的也寥寥无几。
沈玉案也很奇怪,在见过他夫人后,媃兰是怎么有自信跑来他面前问出这句话的。
安伯侯府和西洲仇恨深重,当初的骨力颂耶斩下他父亲手臂,害得他父亲晚年凄惨,他也斩下骨力颂耶的头颅,此种仇恨非是时间可以化解的。
如今媃兰说的想嫁入他府中,对沈玉案而言,就仿佛一个笑话。
冷冷淡淡的四个字,没有什么情绪,但让媃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有点羞恼地红了脸,她憋了半晌:
“我可以做小!”
媃兰全然不觉得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在西洲,儿子都能继承父亲的妻子。
做大做小,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
她要的只是嫁入安伯侯府罢了。
松箐默默地合上下颌,他偷偷给侯爷使了好几个眼色,生怕侯爷会一时糊涂,他还指望侯爷能早点搬回闻时苑呢!
沈玉案颇有些不耐:
“不必。”
说罢,沈玉案不想继续和媃兰废话,转身要走,却被媃兰直接拉住,她气急败坏地质问:
“你为什么不同意,你多娶一位阿巴盖,有什么不好?”
世间男子哪个不是巴不得三妻四妾,怎么轮到沈玉案身上,就这么费劲?
不等沈玉案说话,松箐就手疾眼快地打掉了媃兰拉住侯爷的手,挡在侯爷跟前,警惕道:
“快松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我家侯爷可是有家室的人!”
媃兰瞪向松箐,松箐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将沈玉案又遮得严实了点,生怕沈玉案被占了便宜。
沈玉案:“……”
沈玉案默默地看着松箐的动作,片刻,才恢复声音道:
“公主美貌与否和我无关,安伯侯府只会有夫人一位女主人。”
他语气淡淡,但谁都听得出他话中的坚定。
媃兰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的男子,怎么会有人抗拒送上门来的女子?
沈玉案离开很久后,媃兰才堪堪回神,她皱了皱眉头。
身边婢女低声:
“公主,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公主进京和亲,是萨安力将军的提议,但在来京城前,首领私下嘱咐过公主,最好的和亲对象就是安伯侯。
对西洲有威慑力的从不是什么中原朝廷,只是一个沈玉案罢了。
西洲有最英勇的猛士和最强壮的马匹,生性好战,他们不惧怕打仗,西洲的冬日难熬,往年都是攻略抢劫附近的城池维持度日,但近几年因议和一事不得侵略朝廷城池,这几年的冬日越发艰难。
媃兰脸色铁青:
“容不得他拒绝!”
只见过寥寥几面,又有杀兄之仇横在中间,媃兰当然不可能真的对沈玉案动了情,她想嫁入安伯侯府只是因父亲的嘱咐。
婢女神色有些犹豫:
“奴婢瞧着安伯侯应该不会改变主意。”
媃兰嗤之以鼻:“天下男子都一个样。”
皆是好色之徒,沈玉案会对她不假颜色,只是有个苏韶棠在前面挡着罢了。
婢女不敢再说什么,担忧:
“那公主打算怎么办?”
媃兰想起萨安力见到苏韶棠时的表现,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既然有人挡路,把这个人除掉就是!”
主仆二人的对话无人知晓,在知道自己今日白跑了一趟后,媃兰直接出了安伯侯府。
今日是沈玉晦的及冠礼,沈玉晦上面再无长辈,替他加冠的便是长兄沈玉案,常理来说,加冠后,要由父亲或其他德高望重之辈给其另取一字,但沈玉晦情况特殊,早早就因年少经历有了字,这一流程自然就被省了去。
沈玉案拍了拍沈玉晦的肩膀:
“去祭拜一下父亲和母亲吧。”
沈玉晦垂头。
在他人生中是缺乏父亲和母亲的存在的,母亲生他难产而死,父亲在世却憎恨他。
他忽然侧头看向嫂嫂。
苏韶棠很纳闷,让他去祭拜长辈,沈玉晦看向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