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吉玛,艾吉玛!”希吉尔拦住他,“出什么事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娘、我娘不动了,嗷呜呜呜。”艾吉玛看到他立马回神,青白的脸上俱是惊慌,拉着希吉尔往家走,“你帮我把我娘抱上勒勒车,我跟我姐带她去看病。”
“好好好,我跟你去。”
但希吉尔一见到躺床上紧闭双眼的老妇人,心下一咯噔,颤着手走到床边碰了一下,人已经凉了,再看扑在床上哭的两个姑娘,显然,只有艾吉玛以为他娘是病了。
“怎么会这样?昨晚还好好的。”
巴虎跟蜜娘听到信,把孩子托给牧仁大叔看着,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过去了,先过来的邻居已经帮忙把人从床上搬下来,老两口一并躺在地上。蜜娘只看了一眼别过脸掉眼泪,受了半辈子的苦,一夜之间老两口都去了,一个是病死的还能接受,另一个好端端的,怎么一睡就不醒了?
艾吉玛和他两个姐姐都像是丢了魂,什么事都做不了,老两口的丧事基本上是巴虎和周围的邻居帮忙张罗的,上午打了棺木,下午就给埋了。
“以前没发现老两口感情还挺深,一个去了,另一个也跟着走了,就是可怜了孩子,两个妮儿还好说,艾吉玛才几岁?六岁还是七岁?接下来可怎么活?他几个叔伯也不是人,这么大的事都没露面。”
蜜娘听到外人的谈论,沉默地站在巴虎身边,回去的路上,她开口说:“以后就让艾吉玛跟我们过算了,家里也不缺他那一口饭。”这一口饭不是像先前那样雇他在家里哄孩子,是搬过来住,是让他继续去念书。
巴虎唔了一声,“先看他大姐二姐怎么说吧,要是有人嫁人把他带过去,也轮不上我们养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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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蜜娘跟巴虎差不多一整天没回家,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牧仁大叔的说话声,是家里的狗认出了脚步声迎过来了,狗一动就知道是主人家回来了。
两人加快步子往回走,先拍了拍在腿下打转,尾巴摇成花的狗子,再蹲下抱颠颠跑过来的孩子,刚抱上手,其其格和吉雅哭的像是被揍了,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掉,还紧抱着爹娘的脖子不撒手,越拽哭的越大声。
没法,蜜娘跟巴虎只得忍着黏糊糊又温热的触感,一边哄一边跟牧仁大叔说话:“两个小崽子今天把你折腾的不轻吧?”这还是第一次爹娘都不在家,醒来没见到人估计就哭了一场的。
老头笑着叹气,是不容易,“还好家里人多,热闹,哭一阵也能安静一阵,想不起来也就不哭了。”
又问:“艾吉玛家里的事如何了?”
“埋了,他家亲戚没露面,全靠邻居支应。”蜜娘叹口气,进屋提了个椅子坐着,“难啊,我听说他家里的羊大半都还是租的,平时是他两个姐姐照顾,夜里是他娘守夜,这一下子人走了,只留姐弟三个,艾吉玛又小,不太好过。”她提出养艾吉玛也是因为看他大姐二姐年纪都不小了,听说大的都十bā • jiǔ岁了,小的也十五六岁,之前留家里不嫁人是为了要帮她娘照顾病重的爹,现在爹娘都走了,家里唯一的男人还小,养羊守夜都是个问题,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要嫁人了。
“他娘没听说病了啊,好端端的睡一觉咋就没了?”牧仁大叔比艾吉玛娘大不了几岁,突然听到这事心里也慌,只听说六七十岁的老人有夜里走的,没病没灾的中年人可没见是好好睡一觉就死了的。
有人说是喝药了,也有人说是艾吉玛他爹夜里回魂给带走了,蜜娘听到最靠谱的说法是伤心太过,大悲过后身体不得劲,睡着了没察觉,一个岔气就没命了。或者是之前一直紧绷着神经,男人一死,像是卸下了担子,没那口气吊着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艾吉玛他娘操劳太过了,我去年见她身板还是直的,今天看到背都弯了。操心家里家外,儿子念不了书,姑娘大了被拖的嫁不了人,她心里哪会不急。像是挑了两头担,一头陡然卸了,肯定要摔一跤的。”一摔就爬不起来了。
蜜娘感觉怀里的抽噎声小了,她掌住其其格的头,小丫头哭累了想睡觉,眼瞅着天快昏了,这时候睡晚上可就睡不着了。
“我们家的骆驼可回来了?”她跟其其格说话,“让爹爹带你跟哥哥去找骆驼骑骆驼,娘在家给你们做好吃的,你想吃啥?肉肉吃不吃?”
一提吃一提玩,小丫头的瞌睡一下就飞走了,比着手说要啃大骨头,要吃大肉丸。
“行,那你跟你爹出去玩,娘给你们炖大骨头。”蜜娘把她放下地,让巴虎牵出去走走,“等我把水烧开了你带他俩回来洗澡。”
蜜娘进灶房做饭,牧仁大叔去河里提水,他也要着手煮大锅饭。夜色一点一点洒向草原,念书的孩子骑马回来了,放羊的人吹响木哨提醒走远的牛羊回群,家家户户的毡包点燃了油烛,昏黄的火苗透过毛毡映出隐隐光亮,饭香味掺杂着说话声随风飘过河流,越过草丘,掠过草原深处新鲜的湿土……
除了失去双亲的孩子还沉浸在悲伤里,余下的人悲过叹过,转过头也撂过。
…
巴虎早起去打水做饭,提了桶出去被河边坐的人吓的差点失魂,他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还挂着。
“大早上的,你坐河边干啥?”还跑他家门口站河边上。
艾吉玛转过身,眼下是青黑的半弯月亮,眼神呆滞,在看到人了才有了些光彩,“我来照顾吉雅和其其格。”
“哪有来这么早的,你不会是半夜过来的吧?”
“我睡不着,就过来了。”过来还能有狗陪着。
巴虎打了水,领着他进了灶房,烧了开水打了酥油茶先给他倒了一碗,由着他坐桌边发呆。
男人淘了米洗了豆子泡了枣子,加水到锅里煮粥,又去库房里割了刀风干牛肉,洗干净切成块儿丢铜壶里架火炉上煮。
一通忙下来,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上工的男仆陆续过来忙着搅打黄油,见到叼了兔子大摇大摆路过的大斑小斑,一致投过去赞赏的眼神,一溜烟的拍狸屁。
巴虎接过兔子蹲院子里剥皮,大斑小斑晚上多数不在家,夜里在草原上打野食,吃饱了还会逮两只兔子回来,煮熟了也只是吃两口意思意思,其他的都喂狗。
卧狗窝里的大黄一动,他就知道是蜜娘醒了,先瞥了它一眼,沉着气过去开了门,狗进去他站在门外边,探头说:“艾吉玛来了,天没亮就来了,坐河边发呆。”他不会安慰人,这事还得是蜜娘来。
蜜娘快速穿了衣裳,头发梳顺了随便用簪子绾了下,进灶房后先看到对着碗发呆的孩子,她走他面前了才眨了眨眼抬起头。
“不多休息几天?”
“嗯,要吃饭的。”艾吉玛说的坦然,他努力扯了个笑,“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吉雅和其其格的。”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蜜娘避开他的脸,舀了水去洗脸,也才三天罢了,艾吉玛瘦脱相了,也没个精神气,比去年才来她家的时候还不如。
“你放心,只要你来我家,总不会缺你的饭吃。”再多的她也没说,巴虎有些疑惑,以为她反悔了,也就没问。
“吃饭。”他搬了桌子去外面,豆粥,牛肉咸汤,酥油茶,奶疙瘩,这就是三个人的早饭。另外还盛了两小碗在一边晾着,等毡包里有孩子喊娘的声音,两人放下碗筷进去给娃穿衣裳。
艾吉玛听到第一声娘,眼圈就红了,等巴虎跟蜜娘进毡包了,他就忍不住掉眼泪,豆大的眼泪珠子掉进了红彤彤的豆子粥里。
其其格和吉雅有大半个月没见艾吉玛了,被抱出来认出了人就大声喊哥哥,小孩不懂事,指着他的红眼圈说:“哭哭。”意思是他哭了。
“再说话哥哥把饭吃完了,快来洗脸,洗了脸好吃饭。”蜜娘拿了湿帕子擦上小丫头的脸,趁机揪了揪她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