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受够了这一路!风风雨雨就算了,还要住狗窝!”
“公主息怒......还有三日就能到帝都了......”
“什么?!还有三日!本公主一刻都不想待!烦死了!都怪那个畜生,父母忌日偏偏这个时候,真是早不死晚不死!非给人添麻烦!还有你,侍女都当不好,真是个废物!滚出去候着!”
“......喏”
伴着一道咯吱关门声,隔壁房间可算静了下来。
满脸自闭的薛君忧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深邃的黑暗,已经不知不觉撑满了整个屋子,黑漆漆占据每个角落。
他掀开被子走下生硬的木床,用火折子点燃放在桌上的油灯,微弱且摇曳的火光很快驱散了些许黑暗。
“真是吃了金坷垃的泼妇......这年头谁要娶个公主,那可真是个天大的怨种啊。”
正是深深雨夜,窗外遮天蔽月,狂风怒号,连连绵绵的梅雨一下就是整天整夜,从未间断。再听那窗外渐重的滴滴答答声,许是那雨到晚下的更紧了。
薛君忧心里有些酸楚,披上袍子,提起油灯。扯了一件薄毯挎在胳膊上走出去。
果然,昏暗暗走廊里,那侍女还是单薄站在房门前,纤瘦的身子骨儿止不住阴风摧残,正瑟瑟发抖。
开门的瞬间,那侍女也看到了他,目光由最先的警惕变为柔软。
薛君忧也没说话,走到离她不足三四步的距离,抬手把胳膊上的薄毯给她。
侍女呆滞了几秒,但还是伸出一只手背紫青鼓起的素手将那薄毯捧在怀里,眨了眨水润润眼睛:“谢公......”
见她正要开口,薛君忧立刻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她身后。
侍女立刻会意,改成双手合十,冲他无声鞠躬,露出感激地俏嫩笑靥。
这侍女有一张鹅蛋脸儿,上面还有双极有灵气的杏眼,眯眼笑起来就像只小圆脸白狐狸,可可爱爱。
薛君忧以微笑给予回复,转身回屋间,还不忘在心里暗暗道上一声。
“真是可惜了......”
回屋后,薛君忧放下油灯,又坐回了桌子后。
自打那位公主住进来,骂骂咧咧了几个时辰。这一停下来,只剩下窗外那呼呼阴风,反而静的更睡不着。
倒也不能全怪那泼妇公主,薛君忧从小时候起就常常失眠,只要刚开始没睡着,之后也就跟着睡不着。
这个毛病,还要从他在襁褓时说起。
没错,某种意义上,薛君忧并非普通人,他打出生起就带着前世记忆,因而也能记得住幼儿时发生的所有事。
尤其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全家惨遭杀害的事情。
二十年前,皇帝靠弑兄弑弟,圈禁先帝取得皇位,熵国朝野开始动荡。
彼时朝堂奸佞还未尽数肃清,边境又生战乱。
北边的羌狄、南边的蛮夷、西边的戎族骑兵,还有大海东面的溟国人。
这其中当属住在海东面,以海之子自称的溟国倭寇闹得最凶。
他们身材矮小,心性却无比歹毒狠辣,当时勾结北羌狄的各个草原部落,借道直入熵国北州,十天攻取五郡三十六县,史称东溟之乱。
那个时候,薛君忧的亲生父母就住在第一座被溟国倭寇踏平的郡城里。
那群丧尽天良的溟国人入城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屠城的战火整整烧了五天五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