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皇后特地下旨过来,像这样的场合,祝苡苡想,她应是能避则避。
她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站着的雀儿,手上拿着梳篦,一下一下替她理顺发丝。
她一头乌发柔顺秀美,好似绸缎一般,只用了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头发便彻底理顺。
“夫人可要歇息了?”
祝苡苡点了点头。
她这身子已有四个月,即便穿着宽松的衣裳,多少还是能看出来几分。时日渐长,她也越发觉得身子沉重,以往出门一趟,她是不会觉得这样累的。
好在孟循替她找的大夫还是有几分本事的,那些强身健体和安胎的药,她喝了许多,这一月以来,白天夜里,她都还算安宁,没有觉得身子有哪处不舒服。
她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侧过头瞥见雀儿还站在一边,她抬头问:“还有事?”
雀儿应了声,这才缓缓开口:“今日夫人进宫之后,有人让门房递了封信进来,说是要给夫人。”
闻言,祝苡苡眉心轻凝,“信在哪里,那人可说了名号?”
雀儿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外间,从博古架上取下了一封信,随即递给了祝苡苡。
“门房说,是一位姓许的姑娘送来的,那姑娘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
祝苡苡当即便知晓那是许秋月,拆开信后,又快速看了完。
看完后,原本还算松快的面色霎时紧了几分。
许秋月是特地挑了孟循不在的时候送信过来的,信上也都是些关心的话,问她近日来过得如何,孟循可有为难于她。又让她好好珍重身子,好好爱惜自己。关于许秋月自己的事,又有半分不提。
她让许秋月替她去抓落胎药的事,孟循已经知道了,以孟循那样的性子,说不定是会去寻许秋月的麻烦。
虽然她与孟循说了,让他不要将那事怪在许秋月头上,孟循也答应了她。
可仔细想想,孟循也未必会什么都不做。
孟循是官,她是民,想要寻她的麻烦,孟循有千百种方法。
将信折好放在一边,祝苡苡想,她得挑个日子去聚丰居看看。
至少,她得知道许秋月究竟如何了。
第90章
朝起暮落,日月更替一轮。一日十二个时辰,如弹指一般,转瞬即逝。
闭眼到再度睁眼,这一天就悄然而逝。
祝苡苡原本不想耽搁,隔日晨起就想去聚丰居看看,看看许秋月近况如何。两人已经有一个月未见,书信也不曾互通,许秋月若真遇到了什么事,她也无从得知。
可次日清晨,她起来便觉得身子疲乏不适,身上酸痛,尤其是一双腿。掀开裙子去看,隐隐能瞧出几分浮肿来。
也不晓得何日起,她便变得这样容易疲累,只是昨日在皇宫上走了些路,今日就发作的厉害。
如此一来,她只能晚些时候再去聚丰居。
好在歇了一日,加上雀儿和悠儿轮番替她揉捏着手腿,她的身子确实爽利了不少。
她曾经并不晓得,怀着身子的人会这般娇贵,处处行事都得小心缓和。可奇怪的是,她却并没有太嫌弃如今这样不堪重用的自己。
于她而言,这是一样新奇又有几分痛苦的体会。她晓得今日的辛劳,会在数月后孕育出果实,辛劳是勾连她和腹中孩子的姻缘关系,他们在此刻分享着一具躯壳,它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要多爱惜自己一分,不要过多操劳。
这样想着,祝苡苡便觉得能够容忍了。
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她打算带着更稳重些的雀儿出门去。
孟循早前曾与她说过,若非必要时候不要外出,若实在想要出去,便与墨棋说一句。墨棋和墨石一样,都是孟循的贴身护卫,只是这趟离京,孟循只带了墨石,将墨棋留了下来。
只是祝苡苡这趟去找墨棋实在不凑巧,墨棋并不在外院。
现在时候还早,这样早便离开了,想来是有什么急事。
祝苡苡本想就这样直接出府去,但想起孟循临行前的交代,她只得压下性子,对着一边的竹青说道:“我要出府去一趟,等墨棋回来,你便与他说我去聚丰居了,可听清楚了?”
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竹清登时瞪了眼,“夫人……可,可墨管事出门前吩咐过,不让……”
祝苡苡顿住步子,侧过身来,冷冷的一眼睇了上去,“吩咐过什么,不让我出门吗?莫棋有这样大的权力,是谁给他的,是孟循么?”
她声音算不得重,可板着一张脸的模样,却让竹青莫名的想起了孟循。
这样的联想,不由得让竹青背脊一震。
夫人虽说是弱质纤纤的女子,可这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得罪她,与她为难。别说是他们这些伺候人的下人,就算是惯常冷脸的大人,也不敢在夫人面前说什么重话。
他在这府上待了也将近八年,有幸见过夫人与大人起争执。他记得,夫人气急之下,可是将装着满满一杯茶水的杯子,毫无顾忌往大人头上甩。按理来说,就算是个没脾气的泥人,也该生气了吧,可偏偏大人一点气也没生,反倒得好言好语哄着夫人。
这几年来,竹青少见孟循那样温柔,而那为数不多的温柔,尽数交予了祝苡苡。
便是这般上行下效,府里大多数人,都是敬着夫人的。
听见祝苡苡这样说话,竹青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夫人误会了,墨管事没有这样说过。”
“那既然如此,你也无需拦着我了。”叫了雀儿上前,她接着开口,“我出门,自然是有事,去哪,也并未瞒着你们,有何不可?若是到时候墨棋,责问于你,你来找我便是。”
撂下这句话,祝苡苡转身离去。
车马早已在门外候着,加之她离聚丰居也不算远,堪堪一刻钟的功夫便已然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