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咋啥都说,这破嘴比穿了十年的裤衩子都松!”管声有点羞愤,把团成一团的牌砸在地上,目光在父母的脸上游移,“行,我承认。我跟范锡,是好过,前段时间也差点和好。不过已经结束了,我不爱他了。将来我还是会娶妻生子,我正常了,你们不开心吗?”
沉默许久,一点泪光闪过母亲沧桑的眼角,她嗫嚅道:“声儿,如果你不开心,我们怎么会开心呢?”
他浑身一震,抿紧嘴唇。他万万没想到,爸妈会豁达至此,试问哪家老人不渴望抱孙子?
似乎看透他的想法,父亲那因吹玻璃而微微塌陷的双颊舒展开来,悠悠地说:“可千万别浑浑噩噩地走进婚姻,真的喜欢,非常非常喜欢,才能熬过那些鸡毛蒜皮的事。那样,日久天长的日子才不是围城。我们也没啥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不在意你喜欢男的。虽然,我们也是花了好几年才想通。”
“别说这些了,”他耻于和长辈讨论弯与直的问题,“我也不是很喜欢男的,我就喜欢他。”说完,他捂住额头。唉,说漏了,刚才还说不爱了。
“那次,你怎么不留他过夜?”母亲问,“那么快就撵他回去,多伤他的心啊。”
“他很善解人意的。”管声嘀咕,“毕竟雨一停,狗仔队就出来了。”
“那你把他留下,等下一场雨不就好了。”
他恍惚了一下,心脏猛然揪痛,如同被飞镖击中。
是啊,当初为什么不把范锡留下?雨停了又如何,还会有下一场雨。他们本可以彻夜谈心,或者只是拥在一起,什么都不做,静静地听歌、发呆。
如今想来,回国之后,那是他们唯一的一起过夜的机会,而他却没有珍惜。
“无所谓了,他已经不喜欢我了。”他低声说,喉咙酸胀无比。在父母关切的目光中,他忽然觉得自己退化成了小孩子,正在抱怨和学校里的小伙伴闹了别扭。
他甚至想扑进母亲怀里哭一场。
“好可惜,”母亲轻轻撇了下嘴角,“隔着门都能感觉到,他当时好喜欢你。”
临走前,管声叮嘱父母,千万别在外面说漏嘴,也别告诉弟弟。他倒不怕弟弟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而是不想丢面子。
那小子必定会跳脚大笑:从幼儿园开始就是校草,书桌里情书比试卷还多,万千少女的梦中常客——被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子给甩了。
回到家,管声看见白佑的消息,说想他了,招呼他去店里玩儿。而且,有个生意伙伴也在,是他的粉丝,想见见他。
他想了想,不能拂了好友的面子,便抓起车钥匙,出门驶向“极昼”livehouse。
经过一个路口时,恰遇黄灯。他慢慢刹车停稳,望着穿行于斑马线的人群。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夜色笼罩在他们疲惫的脸上。
他拿出录音笔放在唇边,记录下一句灵光乍现的歌词:“愿你只在红绿灯前左顾右盼,余下的路一往无前……还蛮励志的,哈哈。”
这时,他看见了范锡。
推着轻巧的折叠电动车,从他的车前快步经过,耳朵里塞着耳机,也许是在听他的歌。
他猛地伏在方向盘上,探着脖子追寻那道清瘦的身影,几乎要冲破挡风玻璃。走远了,不见了……他呆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直到后车鸣笛催促。
拐入“极昼”的停车场,管声把车钥匙交给保安去停车,径自进了后门。今天白佑开了那台两千多万的科尼赛克,而不是平常的红色老爷车。看来,这个客人比较重要。
刚进包厢,白佑就迎上来,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生意伙伴:“怎么样,是不是比电视上还帅?”紧接着,又向他介绍对方:“声儿,这是赵总,他很喜欢你的歌。”
管声谦和有礼地笑笑,上前与对方打招呼。
这位赵总与白佑年纪相仿,三十二三岁。身材魁梧,一张扑克牌似的大方脸,短而窄的双眼微微下垂,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囧”。
此刻,那双小眼睛笑眯眯的,正兴趣浓厚地打量他。礼节性地握手之后,仍旧紧紧攥着他的手:“百闻不如一见,帅,太帅了,简直就是……活色生香,明艳不可方物。”
说完,竟直接上手,碰了碰他左脸那道淡淡的疤,啧啧叹道:“可惜了,不过也让你更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