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范锡的新地址:……新手机号:……请一定去找他。如果你不找他,他永远都不会主动找你的,他外表很温柔,实际上像牛一样犟。”
不久后的第二封信。
“管先生,你好:
我是苏盼,范锡的朋友。
不知前信是否收到?我租的房子到期了,和他搬到了一起,他一直睡在沙发。
地址是:……他的手机号:……你们绝交,我感到非常的痛惜。我也劝他联系你,他说他已经不在意你们的兄弟情了,却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听你的歌。”
一年后的第三封信。
“管先生,你好:
我是苏盼,范锡的朋友。
不知前信是否收到?我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耐药,到目前为止我都生活得很好,走在街上也看不出是个绝症病人。
可是,我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我该干脆地去死,而不是拖累我最好的朋友,毕竟我早晚会死的。
可我又总是期待着第二天的晨曦,总想再看看这个世界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因为我,范锡做着好几份兼职,想当老师的事也耽误了。
这一年来,我们经常用你的信用卡套现,非常感谢你的援助。我的病历一直在肿瘤医院,下次复查时间是3月10日。如果你不想直接找他,可以来医院偶遇他。
他的地址是:……手机号:……”
去年四月的第四封信。
“管先生,你好:
我是苏盼,范锡的朋友。
不知前信是否收到?确诊肺癌后,已经过了两年半。没想到会活这么久,真的很开心,也真的很抱歉,耽误了好朋友的人生。
从三月开始,我耐药了,目前在住院化疗。我对化疗药物的反应很大,还有骨转移和脑转移,应该是够呛了。说实话很害怕,但也松了口气,我真怕自己会苟延残喘十年八年,拖累范锡半辈子。
现在,他在工作,等会儿我会拜托病友的姐姐帮我寄快递。对了,在我们病房,范锡是‘模范丈夫’,大家背后都夸他。
过了这么久,或许你只会在每月还信用卡的时候想起他吧。可他一天都不曾忘记你,夜里陪护我时,他经常会站在窗边发呆。因为,那里能看见一座商场,商场外墙有你的巨幅广告。天一黑,广告就亮了,彻夜不熄。
他的地址是:……手机号:……
这两年花了你不少钱,具体多少范锡不肯告诉我,再次感谢你的援助。将来他还你钱时,请别催他,他自尊心很强,会把自己累坏的。”
啪嗒,一颗泪珠落在信纸,洇湿了字迹。
范锡转身跑向最近的墙角,脸朝里缓缓蹲下,像一株长在犄角旮旯的野草,在狂风中不停地颤抖。苏盼住院、抢救、过世、火化、下葬……他都没哭。自她走后,他时常觉得酸楚难过,却欲哭无泪。
此刻,他终于痛痛快快地,为好友哭了一场。他想告诉她,不用内疚,也不用再记挂他和管声的事了,他们现在很好。
身后,一片暖意袭来,是熟悉的拥抱。
看啊,他们真的很好。
南方六月的夜晚溽热难耐,在外面溜达一圈,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即使房间内开着空调,雨哥也在冒汗,不时用香肠般的手指在脑门儿和脖颈抹一下。谁能想到,这双手曾属于一个优秀的乐队主唱和吉他手,现在恐怕连和弦都按不准了。
雨哥在照着手里的两份合同絮叨,管声支着一条长腿倚在床头背西方音乐史,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