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东西在等着我死。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鸟的羽毛,我很轻易地抓住了它,拧断了它的脖子。乌鸦的血肉很腥,但是它比河水能让我撑得更久。
我没有火,也不会生火,也不会辨识什么果子能吃,什么草能药用,离开了仆人们,我其实什么都不会。
可是这不是我的错,我生来就是贵族,贵族本来就有人替他们安排好一切的。
我想活着。
我想回去,至少把我还活在殖民地的消息传回去。
埃德蒙子爵夫人是我最大的后盾,可小埃德蒙子爵何尝又不是她唯一的希望?
子嗣传承是贵族的死穴,没有了继承人,爵位会被收回,庄园会被侵吞,失去所有依仗的夫人终会在某一天被厌倦了她的情夫送到某个偏远的修道院去,从此只能在高塔里窥望飞鸟掠过的天空,孤寂地在某一天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贵族间的争斗彬彬有礼,却是比任何敌人都要来得残酷的修罗场
衣服被风干后更紧绷了,勒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沿着河流往下游走,我找到了一条引水渠,顺着它跌跌撞撞地走了很久,摸索着穿过一片灌木林之后,一大片一大片无边无际的漂浮的白色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成熟中的棉花种植园。
正在田间劳作的工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从灌木丛中突然出现的我,他们互相喊叫着,警惕地围了上来,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询问着我的来历。
我尽力让自己的发音清楚一点,用英语和法语分别说了两遍:“我是贵族。”
然后再说了两遍:“给我食物和水。”
白人工头很是疑虑地看着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听不懂法语,但是他听过主人和主人的侍从们用这种语言来交谈。
他命人给我拿来了很粗糙的黑面包和水,然后再次看着我地狱饿鬼归来一般的吃相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我实在是饿坏了,在冰冷的河水里漂流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这一路上我只吃了几个野果,这种放在以前我绝对不会看一眼的掺杂了麦麸的刺喉黑面包,我竟然也能吃得狼吞虎咽。
一口面包一口水,不大的木碗装着的水很快就喝完了,我很顺手地将碗往旁边递过去。
——没人接,木碗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现在没有仆人替我接着东西了,刚想去捡,工头却露出一种“还真是这样”的表情,指挥一个黑奴将碗捡起来。
然后他强行掰开我的手心将还剩下一大半的黑面包拿走了。
“饿了很久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否则会撑死的。”他操着浓重的口音对我连比带划地说了两次。
我还是感觉很饥饿,火烧一样的饥饿,很快,这种饥饿转化成了真正的疼痛——我在路上吃的野果有毒,它让我肚子翻江倒海,几乎将肠子都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