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客人,他也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还是会说一点点法语的,你好,埃德蒙先生。”
加斯东用一种夹杂着浓重的口音的英语这么说着,向我伸出了手。
“很高兴见到您,加斯东先生。”
我伸出手去,本想着来一个快速的握手就收回,结果加斯东看起来并不这么想,他和我握手时的力气非常大,即使我感觉不对直接松开也没有放开我,不仅如此,他手上还戴了两个很大的戒指,那戒指在他的手劲下卡得我的手有点疼。
加斯东一直盯着我,在我因为他手上过大的力度而不由得露出了不适的表情的时候,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轻蔑与狡黠混合的表情,仿佛在说:“看,不过又一个小白脸儿!”
“见到您我真是非常荣幸,一时激动就不小心用力了一点,没有弄疼您吧?”放开我的手后,加斯东以一种假惺惺的语气说,“我是个粗人,不像你们那么懂得礼仪,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冒犯到了尊贵的先生,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我默默地将手收了回去:“怎么会,您真是个幽默的人呢,加斯东先生。”
不过是个粗鲁、野蛮又没教养的下等人,不必跟他计较那么多——我这么告诉自己,但是总觉得这个人说话时的口音听着非常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是错觉吗?
塞莱娜小姐看看我,又看看加斯东,仿佛没有看出我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样,优雅地转移了话题:“今天的天气真的是非常好,让人心情都舒畅起来了呢。啊,您手上的扇子是不小心掉地上了吗?”
我低头看了一下手上那把用手帕包起来的被弄脏了的扇子,略微有些尴尬:“感谢您的关心,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我等下就可以把它交给下人们去处理。”
“您出来竟然没有下人跟着,这真是太失礼了,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应该劳烦您亲自动手的嘛。”
可别,我可不想走到哪里都有个尾巴跟着!
“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位高贵的上等人会亲自去拿这种女人才会用到的东西呢,您真是位平易近人的先生。”加斯东的英语发音真的是有非常严重的口音,我需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听明白,不过他那种嘲讽的神态是不需要听懂都能明白的。
“哎呀,我相信您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如果是正好没有下人而我又需要您为我拿一下扇子或者手杖的时候,难道加斯东先生会对我说出‘不’字吗?”
虽然加斯东的口音非常浓重,塞莱娜小姐却很明显地和这个人很熟悉,乃至于她能够很轻易地听出他说的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口音居然没有被这个人带歪,还真是个奇迹!
“这不一样,我又不是什么上等人,如果您开口需要我为您做一件事,那不管是要和狮子拼命还是和疯马搏斗,就算是单独面对一百个印第安人我也不会投降的,”加斯东看看我,露出一种无所畏惧的轻蔑神气来,“但是这些尊贵的公子哥儿们嘛,我知道就算给他们一把枪,一只母鸡也都能把他们吓得够呛,他们也就只能拿拿扇子手杖这类小东西了。”
“请不要这样说,埃德蒙先生是一位很勇敢的先生。”塞莱娜小姐大概是看出我的脸色不是很好,赶紧打圆场:“埃德蒙先生,请别往心里去,加斯东先生说话从来都是这个直爽的性格的,就算是面对两位伯爵大人也是这样。”
我勉强笑了一下:“加斯东先生真是位性格非常豪爽的先生,他是个英国人吗?”
当他说到“投降”这个词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这种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在哪里听过了。
——是在班贝克!那帮冲破防御,纵火烧毁营地、杀死雇佣军团士兵,将我和很多人逼得跳进河里逃生的班贝克强盗就是这种口音!
这个突然而至的可怕发现让我背后开始冒冷汗,视线不自觉地瞄向了加斯东的手,这回我看清了,他手上戴的是两个厚重的铁戒指,黑黢黢的完全看不出上面是什么图案;而我记得刚刚他和我握手的时候他指节非常粗大,掌心还有厚厚的老茧,再结合他的衣着和外貌,如果说眼前这个人是个强盗头子也是非常说得过去的。
我想起弗雷德男爵之前说过的,埃尔维斯伯爵其实也不喜欢英格兰的事情,以及很久之前偶尔听到的——一些殖民地的贵族和庄园主们会暗中支持强盗流氓们作为反对英格兰统治的打手。
而这个人必定是海格斯家族的常客,否则塞莱娜小姐不会这么熟悉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