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鸣说:“那么为什么还要接受苏黎白的邀请,重新踏上舞台呢?”
“苏黎白也会弹钢琴,明明让他来就好。”
“……”盛闻景沉默,他捋了下额前扎眼的碎发。刘海长一点比较好做发型,他最近有几个访谈和节目要上,忍着没将头发剪短。只是现在他莫名被刘海搞得心烦意乱,不由得又动手往耳后别了下。
林鸣无意为难盛闻景,“在视频中看到你的时候,让我想到了当初刚入行的自己。”
“觉得什么都高人一等,甚至因为自己的出身,自私地想要所有人都更包容自己。因为我是从山里走出来的舞者,我自带被人怜悯或者同情的光环,有记者媒体们最喜欢的,能够足够挖掘的故事,这些都将是我迈向成功的捷径。”
“而你的天赋是你最好的武器,当你觉得自己失去这把武器的时候,就像是被人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行走。”
“说实话,我很担心你的精神状况。”
盛闻景动了动,终于正视林鸣。她前边铺垫那些话并不重要,甚至只是最简单的打开人与人之间屏障间隔的话术。
“林老师,你真的……很厉害。无论是舞蹈,还是看人。”盛闻景由衷赞叹道。
很少有人真正询问盛闻景的精神状态,或许他们是不敢触及,又好像时觉得盛闻景能够平衡情感。
毕竟盛闻景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是极其自律与小心认真的人格。
就像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而不会哭的孩子则被默认为不需要糖果。
林鸣反倒摇头抱歉道:“初次见面就谈这种很难感同身受的话题,我很抱歉。”
“虽然所有人都了解我仍患有精神疾病,但他们都把我当正常人看待,所以我只能表现的正常一点。”盛闻景笑笑:“或许我该感谢你,你是除家人之外,第一个对我说很担心我的人。”
林鸣:“那么你还想重新回到舞台吗?”
盛闻景想了想,缓缓摇头。
他始终坚信人得继续向前看,也从不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倘若一直留在过去不肯离开,那么他永远都无法真正走出那片令他深陷的沼泽。
林鸣说得很对,却也不太适用于盛闻景。
既然决定放下,那么盛闻景便不再试图重新走上舞台。
“诚然,你说我并非只有钢琴这一条路可走,但艺术对于我们来说,不都是用来吃饱饭的工具吗?”盛闻景说:“是天赋选择了我们,并非我们选择天赋。”
天赋是不需要用来好好保护的东西,而努力却得用一辈子来保持。能够发掘自身天赋的人很少,倘若林鸣没有遇到那位带她入门的老师,或者盛闻景没能坚持到周晴收养他,半途被人贩拐走,因缘际会遇见的珍贵,只是短暂出现在生命中,也已经是上天降落在人间的恩赐了。
从盛闻景放弃钢琴那一刻起,他学会了满足。
学会了感受身边所有能够感知的东西。
是啊,盛闻景想,即使我再也不能添补那首曲子,我也不会再次回到那种睁开眼只剩黑暗的岁月。
傍晚,李月接盛闻景与林鸣回县里吃饭休息,林鸣带了两个大行李箱,看起来似乎是要在这里长住。
为了保持身材,她只啃一颗拳头大小的苹果。反观李月这边,红烧肉足足填满饭碗,他埋在碗中几乎没抬起头。
盛闻景说:“相关素材我已经拍好了,至于剧组……我想我接触林老师后,已经找到了具体的修改措施,回工作室十五个工作日内,一定能将二稿给你们。”
见到本人比与演员会面好得多,李月也没想到林鸣会突然到访。
林鸣:“如果以后有机会合作的话,我还想和盛总同台演出呢。”
“荣幸之至。”盛闻景没同意却也没拒绝。
接手留音时代,势必会对他的本职工作造成影响,在正式加入留音时代前,盛闻景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就像是他放弃钢琴那样,倘若他现在所做的,能够带给他更多的发展机会,那么编曲也并非不可舍弃。
或者说也并非舍弃,只是不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
幼时想要坚持的事情,那份天真自然永远保留在心底最深处,然而事实并非梦想中的乌托邦,百般挣扎,万般纠结中,挑选最佳选择而不去刻意勉强,这才是盛闻景如今的处事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