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突然非常高亢,抬手按开电台,恰好播到DuranDuran,立刻大叫一声,摇摆起来。想到今年是他们成立四十年,我转手扭到最大声,车里瞬间充斥着鼓点,让人忍不住放开嗓子跟着哇哇地嚎。此时绿灯亮了,瓦连京一脚油门狠踩,引擎发出嗡嗡声,风从窗缝呼呼地灌进来,音乐又从窗缝狂躁地溢出去,阳光把路照得闪亮,四周空旷,我们像忽然闯进电影,就这么一路飚下去,路没有尽头,唱闹也没有尽头。瓦连京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打拍子,偶尔鸣笛为我助兴,而我被音响掩埋的声音在激烈地喊:
“IhowlandIwhine,I'mafteryou,
scentandasound,I'mlostandI'mfound;”
“——AndI'mhungrylikethewolf!"
曲末以他长长的一次喇叭声收尾。
“这可太带劲了,第四十周年!”我激动万分,侧过去攀他的座椅,“你也喜欢DuranDuran,是不是?瓦连京,是不是?”
他嘟囔着:“你坐好吧你。”
我不知从哪儿来的胆子,几乎想也没想,抽出一枝玫瑰折了茎,朝他耳朵上别去,动作流畅得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瓦连京明显错愕了一下,方向盘都晃了一晃,却没有骂我,过了片刻,他开口道:“……去年才是他们的第四十周年。”
我愣了下,啊了一声。我总忘记这已经是二〇一九年了。
没开一会儿,瓦连京的速度就降下来,驶入一条小巷。我问:“我们这又是去哪儿?”
瓦连京不说话,停到路边,熄火下车,我瞅来瞅去,这地方位置偏僻,没几家店铺,只有一家汽修店开着,想必是他上工的地方。
“下来啊?”瓦连京走了几步停下说。我这才跳下车去,将捧了一路的玫瑰在座位上摆好,嗅着一手的花味朝他跑去。
瓦连京走到门口敲了两声,那里头坐着一个肚皮挺大的男人,四五十岁,藏在一堆零件后头,一看就是个酒鬼,大白天桌上就摆着伏特加。那男人闻声抬头,见是瓦连京,尖声笑起来:“天哪,这是谁?塔季杨娜,塔季杨娜!快看谁来了,是瓦连京·维克托洛维奇!稀客哪!”他喊完,又对着瓦连京说:“您上我这儿来干嘛?工钱花光了?还是家里的中国佬醒了?”
而我此时恰好走了进来,他看到我,眼珠一下子瞪得老大,要说的话也呛在嗓子里,剧烈地咳起来。一个女人闻声跑了出来:“怎么啦,米哈伊尔?你说谁来了?那个连旷半个月工的瓦连京·维克托洛维奇?”她见着我俩,惊呼了一声,一面对着我指指戳戳,一面手忙脚乱地给她丈夫递水:“啊,是您!您好久不来修车了,我以为您搬到别处去了!”
她丈夫米哈伊尔一口灌了半杯水,恨恨道:“搬哪儿去?还不是搬到我们瓦连京的家里去!”
他老婆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瓦连京:“什么意思?瓦连京和客人住一块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