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穆时海已经在帮他穿衣服,“八点钟,你宿舍楼下,我们一起吃早饭。”
他听见自己说好。
他看着穆时海单膝跪地蹲在地上给他穿袜子,看着他把自己牵到办公室门口,在门禁系统上新增添加他的人脸识别和指纹,“密码是你生日,”男人又掏出一张电梯卡,“随时,想来就来。”
还是那辆黑色奔驰,中央后视镜上吊着一串檀木手串,敏锐察觉到他打探的目光,穆时海及时开口:“这是迟凛的车。”
“嗯,就是公司另外一个老板,走之前车和房子都没卖,临时被我借来开两天。”
“崽崽喜欢什么车?”等红路灯时穆时海伸手碰了碰他手心,“哥哥买一辆,接你放学开。”
“都行。”
“宝马喜不喜欢?”
“好。”
正值下班高峰,路上车和行人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慢,终于在一个转盘前彻底堵死,车与人都陷入进退两难。
其实如果刚刚掉头从另一条路走,虽然远一点,浪费的时间多一些,到了也不能直接开进学校,要步行多走十分钟的路,但终究是能到。许迟川有些气闷,摇开车窗却被后车的喇叭吵到不行,穆时海微微皱眉,猛的解开安全带下车,半晌后再回来,直到交通恢复,再也没听见鸣笛声。
江政没有门禁,穆时海很容易就跟着一起进来,车开进东门停车场,穆时海锁了车,一身衬衫西裤在校园里格外显眼,刚要牵手猛然想起这是学校,于是变成了搭肩:“走吧。”
夜幕降临,月色皎洁高悬,风一吹,银杏叶落了满地,草丛里时不时传来蝈蝈的叫声,在寂静中格外大声,树影下两人并排走着,肩膀和胳膊偶尔碰撞到一起,谁都没有说话。
不远不近,咫尺之隔。
却再无法靠近一毫米。
上楼前穆时海突然叫住他:“崽崽。”
他回过头,穆时海快步走上阶梯,低头挽起袖子伸到他面前,许迟川低下头,怔怔愣在原地。
失去光泽的珠串早已不复当年般朗润饱满,不同程度的褪色无声昭示着它曾经历的一切,时光的可怕不在于它有多漫长,而是那些悄无声息间突然就陌生的改变。
许迟川有点糊涂,明明之前手上没有的。
“线断过一次,少了两颗,”穆时海突然开口,“这是重新接过的样子。”
“平时都怎么戴。”
“锁在抽屉。”
事实上,这是自他出国以后,阔别七年,第一次重新上手。
“那,”许迟川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眼神蒙蒙的,“买个新的?”
“不,男人摇头,伸手捏了捏他鼻子:“就这个。”
“就只要它。”
额头传来一个温热的触感,许迟川一惊,后退时一脚踩空,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回抱住。
眼底的惊惧太清楚,叫人看得一清二楚,穆时海放了手,轻轻掸了掸他裤腿:“上楼吧。”
“早点休息。”
“晚安。”
“晚安。”
目送人消失在走廊转角那一刻,穆时海缓缓沉下脸色,拨通一串号码。
“喂?”
“是,是我。”
“我回来了。”
对面那头似乎情绪很激动,一阵需要消音打码的问候持续了近一分钟,穆时海握着手机,一动不动听他骂完,然后道:“现在能谈了吗?”
许迟川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上的楼,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茫茫然的雾气骤然升腾遮蔽整个眼球,等他从雾气里醒来时,听见手机不停传来震动,打开微信看见一个金色头像上标着十多条信息未读,点开后发现,是穆时海。
那也不是金色,是一片夕阳照在海面折射的霞光,映亮了远处的群山。
什么时候加的他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