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洋心说好险,越发觉着仉星航这人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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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学,仉星航和阮芳雨被叫去语文组谈话。万晓倩靠在椅子上,刚上完九班三节晚自习,端着半凉的胖大海泡水喝着润嗓子。转椅转过小半圈,用眼角斜瞥他们。同办公室老师拿着包出门,随手关了内半边的灯。万晓倩位置在门口,路过打个招呼,顺便扫两眼面前杵着的学生。
仉星航来了三天打了两场架,一跃成为风云人物。现在不仅学生,连老师都对他十分好奇。
万晓倩喝完胖大海水,步入正题,平铺直叙开始叨逼叨。内容不外乎就是强调这次行为造成的恶劣影响以及三令五申下次不许再犯。
阮芳雨配合点头。“嗯,好。保证没有下次。老师放心,老师辛苦,老师您喝水。”
他每次都这么以柔克刚,顺着毛捋,万晓倩剐他,他递杯子笑,让人撒不出火。仉星航和阮芳雨一起并肩站着,长睫半垂沉默,也像是真的知错。
万晓倩说了半天,两人只会嗯嗯啊啊知道了,说什么都对,不反驳。学生乖巧,撒气就没意思了。她火气消的差不多,抬眼瞥仉星航。
靠门这半边灯是今天刚换的,光很强,雪白从头顶打下来落在脚边。仉星航浓密长睫半扑,挺直的鼻梁和脸颊边缘都浸了薄光泛亮,唇线轻轻抿着,一动不动。他的长相似乎很占便宜,安静的竟让人觉着可怜。
万晓倩想起在校长办公室门前,仉星航的话,那时候他眼里是有了阴霾的。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提,转椅转朝向桌面开始收拾卷子,下了逐客令。“回去吧。”
晚自习九点半下课,一通折腾到了十点,天早就黑透。
仉星航收拾书包,贴心问傍边焦急又匆匆往包里塞水杯的阮芳雨。“哥,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阮芳雨把刚发的卷子握在手里哗啦啦清点一遍,齐了。塞进书包,往肩膀一甩就往外跑。
阿嬷肯定在巷口等他。天太晚,路滑,他担心。
仉星航见阮芳雨跑了,抓起书包跟出去,临出门不忘关上灯。“哥你等等我。”声音在空旷教学楼里格外清晰,阮芳雨在楼道口听见,心想我等你个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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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区工厂较少,污染相对比较轻,仰头依稀能看到几颗零散星子,发着微弱破碎的光。校门口空荡荡,铺了一地焦黄灯光,略显凄凉。仉星航和阮芳雨拉拉扯扯走出校门,脚步声和单车碾过路面声响错luàn • jiāo织。又在下一瞬戛然而止。
仉星航驻足在校门口,手还拉着阮芳雨小臂,焦黄色灯光打在身上,脸色雪白,眉眼乌黑,十分鲜明。此刻他的表情说不清是厌恶还是冷漠,看着远处,不动了。
阮芳雨趁机拽出手臂,理了理袖口。他从仉星航眼中察觉出什么平日里没有的东西,顺着目光望去。
对面切近路边停了辆黑色保时捷。豪车玻璃摇下,看不清楚里边坐的谁。驾驶座的门先打开,里边人下车,绕到后方,恭敬开了后方车门。
林秋萍一手垫在腰后,轻拢小腹下车。她穿了条宽松的小黑裙,裙摆绣了大片蕾丝边,丝毫没有孕妇的臃肿,依旧是位美人。
“星航”她下车后,超两人所在的校门口唤了声,嗓音脆甜,只是等了一个多小时,尾音不觉带了焦急。
仉星航目光扫过她明显隆起的小腹,并未挪步。“你怎么来了?”
阮芳雨并不关心他私事,趁着空隙,赶紧推车走了。阿嬷还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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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看看你。”林秋萍感觉到他无声息疏离,怀孕这期间触动了她许多以前的记忆,让她恍惚回到期盼仉星航降生那时……再回视眼下,母子之间仅存的只有客气问候,他的儿子待她,好似一个礼貌的陌生人,泪珠不觉在眶里打转,林秋萍音色哽咽。“你……在这里住的习不习惯?”
仉星航听这话有些讽刺。一个抛弃孩子的母亲,跑来询问儿子被抛弃后习不习惯?
他笑了。“挺习惯的。”
没有愤懑,没有埋怨不甘,仉星航麻木地习惯了被抛弃。
林秋萍拧着眉头,在司机阻拦下往前进了半步,担忧问:“我手机今天一直被你莫叔叔拿着,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从莫城没收她手机开始,林秋萍心中就有不好预感。她担心仉星航会出事,怀孕让母爱前所未有泛滥,她今夜啼啼哭哭央求好久才终于获得批准出来见上一面。
“没有。挺好的。”
夜色渐浓,凉风习习。母子之间隔着一条马路聊天。林秋萍想走过去,却被旁边司机拦着出门前莫城沉着脸嘱咐,不准林秋萍靠近仉星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