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阮芳雨眼珠往眼角轻扫,他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你要是想追,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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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的教学楼但凡阴天,经年累月积累的顽疴使走廊内外无一不散发霉气。阮芳雨顺着楼梯上去,穿过连廊时雨水混着风拍在身上,又吹开眼前头发。高中对早恋之事严抓猛打每个学校都是,扪心自问,他知道自己跟仉星航的关系一直不清不楚。之前不留余地的维护加上形影不离早就入了各位领导眼。昨天在运动场遇到万晓倩,他就隐约有了预感,这场谈话迟早要来。
阮芳雨抹了把脸上雨滴,看着两栋楼之间的樟树在白雾暴雨中飘摇,歪七扭八摇摇欲坠……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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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万晓倩办公室时,第三节铃声正好响了,老师们提前进班早早走了,一中师资匮乏,此刻办公室只剩万晓倩在座位上跟黄雷跃布置这节课的阅读任务。
“行了,你先去吧。”她看阮芳雨进门,对黄雷跃说:“看好纪律,我过去时候谁还说话就给他敲断手。”
黄雷跃得令抱着书离开,背对万晓倩时,悄悄对阮芳雨使了个“安心”的眼色八公主今天心情良好。
因为不好的时候她会说“扒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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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门关上,万晓倩靠上椅子转过身,自下而上瞥他,不笑,唇角自然搭着。“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
她带班两年了,每个学生性格心思都摸的很透。她知道哪些学生需要严抓严打给压力,哪些学生要怀柔松手。
阮芳雨就属于后者,他不怕批评训斥谩骂,可他害怕对给予自己殷殷期望的目光露出失望神色。
初一时候老黄在校长面前拍胸脯立军令状吹,保他拿数学奥赛金奖,结果两人废寝忘食搞到最后只得了第二,全国竞赛的第二,奖杯都摞在校长室,哪有人批评,但阮芳雨却因为自己没有达到老黄的期待值自责了好久,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数学成绩再没跌过130以下。
他不愿意亏欠,谁给他一分好,他就拿十分来还,一班因为高一刚开学对他照顾,阮芳雨护着整个班打了两年的架。
可心思太细又太容易产生感情的人往往更容易被诛心。
“知道。”犯罪分子最难熬的不是宣布死刑那刻,而是收监后等待判决期间。一路上压在阮芳雨胸口的石头落下,震得天塌地陷却又让胸口轻了,平静说:“因为我跟仉星航的事。”
是他自己动了心,应该接受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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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晓倩眼皮半垂,阮芳雨不回避,就是承认,他心性稳,很少有这么破釜沉舟的时候,脸上透出明晃晃的失望。
“我一直以为,你跟这个年纪的其他孩子不一样。”从小到达,但凡了解阮芳雨经历的人都会夸一句沉稳懂事。
“芳雨,我拿你当自己孩子,所以说的难听点。”
“年少悸动每个人都有过,但能走到最后的寥寥无几,我从教这么多年,看的太多了,有时候不用别的,单单父母反对就坚持不下去。”
“如果你今天谈的男朋友是别人,我都不会跟你说这话。但仉星航跟我们不一样,出身、性别,他跟我们就不是一类的人。优质alpha属于上层精英阶级,姓仉的就算这几年混吃等死,毕业后也不愁吃穿。”
这就是命,有些人一辈子只为了柴米油盐,而有些人带着这些东西出生。仉星航即便是私生子,即便从小缺关少爱,但只要他体内流着优质的血,仉家也会管他这辈子生活无忧。
阮芳雨抿紧唇,指尖勾着自己裤缝,扯开了劣质的线。他明白万晓倩的意思仉星航可以在高中不管不顾谈轰轰烈烈的恋爱。他不行,他双脚陷在地里,得先低头关注眼下最要紧的生计。
他们不站在等高的看台,所以够不到同样的星空。
万晓倩深知阮芳雨的隐忍和理智,所以总把最尖锐的答案留给他自己说出口。“我们不说远,就说眼下。还有一个周期末考了,如果你考不了第一,知道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阮芳雨低下头,耳边话句句真实刺耳。
从小到大,他一直负重前行,被迫选择买米的时要打折的,买衣服时要便宜的,同龄人周末悠闲吃冰喝奶茶,他装一壶凉白开为了几十块前在广场上来回奔波扮玩偶……这样的事太多太多,充斥满他的生活,日复一日,他都选最稳妥又符合当下形势的答案。而眼下,仉星航和成绩,他也必须得选一个。
阮芳雨身侧的手指勾紧裤子,缠在指尖的线深深勒进肉里。面对这种情况,所有人都会觉着他“应该”选择成绩,但倘若他选了成绩,就等于亲手将仉星航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