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棠在多数时候,是不需要旁人来搀扶的。
冷风刮过,好像在两人中间划出了一条透明的河。杨爱棠对着那河水,突然捂住了嘴,一拧身便朝会所里边奔去。
刹那之间,程瞻的脸色千变万化。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程瞻却比他更不耐烦,径自把程闯又给拖了出来,塞给门口的服务生。
“看住他。”程瞻冷冷地说,又冲进了门里。
*
太丢人了。
太丢人了。
太丢人了。
杨爱棠一进洗手间,整个身子便软倒下来,扶着马桶,先是一阵干呕,继而又吐出了秽物,越是吐,就越觉得自己无药可救地丢人。
再坚持一会儿不好吗?再坚持一会儿,程瞻都已经滚蛋了。
半年不见,一见面又是喝到吐的模样,好像自己过得没个正形。那肯定会被程瞻瞧不起。
可明明之前的半年都那么安稳的。
他颤抖着手指去按冲水键,又总怀疑冲不干净,于是不停地按,不停地按,直到水箱都跟不上他的节奏,发出和他类似的抽干了水的干呕,而一个阴影走来,挡住了他眼前的光。
他下意识地扑上去抱住马桶不让那人看见。
他感觉到程瞻半蹲下来,那沉默的呼吸就在咫尺之距,令他所有神经都紧张地绷住。然而程瞻并未发难,只是又拿来了一杯水,一边轻轻去拍他的背。
杨爱棠被他这一接触弄得往里一缩,躲开了。
程瞻望着他,“你吐完了?”
杨爱棠很难受。
不仅是呕吐到发涩的嗓子眼儿难受,他浑身上下的零件都好像不太对位,他半仰起脑袋望向程瞻,也只能看见一片重影,重影里的人有似真似假的温柔。
没吐完。
他想说。
没吐完,所以你快出去啊。
可是程瞻永远不会听他的话的,程瞻永远体会不到他的心情。程瞻仍旧像过去一样试图照顾他,将一杯水轻放在马桶边的小架子上,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目光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