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模样相同的女子恰恰就是前不久刚在堂屋里语无伦次的老太太,两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应该间隔了整整一代。
全家福中一共有四个人,拍摄地点不在室外,而是在屋内,坐在最中间的依旧是这位老人,只不过照片上她并没有今天所见的这般落魄憔悴。在她的左右各站了一男一女,男子看上去淳厚老实,结实的臂弯里抱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垂首的女子看上去温婉,正是两寸照中那小姑娘的放大版,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鼓,目光看向怀中的襁褓。
这分别是这户人家三代的照片,见证了老太太从年轻生子到迟暮拥孙。
纸张没有颜色,但却将其中的人那一双双漆黑的眼睛凸显得更加醒目。明知道这些人是在看当时的镜头,但夏濯还是心里不大舒服,尤其是看向那小鼓下空荡荡的襁褓时,一阵被窥视的感觉顺着脊椎骨不断向上攀来,让他不禁手指一勾,直接将这张纸给卡了过去,小声嘟囔道:“这还拿玩具逗空气呢……”
管它里面是什么内容,总之眼不看心不烦。
照片关渝舟原先想自己研究,但他还是试着拿给了夏濯,让他分散一xià • zhù意力。在夏濯欣赏完三张照片的同时,他也从角落里酿酒用的黑罐子上收回了视线。
夏濯将照片拨溜到一旁去,手电筒的光直直打到关渝舟的背上,看着大活人在向自己靠近才踏实一些,“你看完了没啊?”
手电筒毕竟亮度有限,余下半个房间就像是被黑暗侵蚀一样。关渝舟压根没有仔细检查完房间里的所有物品,但是他还是规规矩矩地理了理地上的纸板,贴着床沿坐了下去,“嗯,看完了。”
夏濯将被子披在头顶,手电筒打出的光便沿着厚重的棉絮将他笼罩在了一小片微弱的亮面之中,多余溢出的柔光也一同映出了关渝舟线条有些冷硬的侧脸,隔着半米的距离,夏濯甚至能看见对方发亮的睫毛是如何不断上下掀动的。
衬着窗外细微的雨声,关渝舟忽然扭头问了他一句:“困吗?”
夏濯像是偷窥被当场抓住了一般,好不容易稍渐平息的心跳又加快了速率,头甩得连带着身下那张不堪一击的床都震了震。
“不困!”
“困的话现在最好睡一会。”关渝舟语气平淡:“再过一会可能就没法睡了。”
他说的轻松,夏濯却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不断晃动着手里的手电筒,瞟着对方在光亮中阴影不断拉长又变短的眼睫,有些心不在焉地问:“这里头所谓的鬼都看得见摸得着吗?”
关渝舟点点头:“嗯,它们能碰到人,人也能反过来碰到它们。”
夏濯像是松了口气:“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你口气倒是不小。”关渝舟闻言笑了,不知是不是在笑他不自量力,“碰得到归碰得到,可一旦撞上,多数情况下只有逃的份。它们多数力气大到嘴一合就能咬断钢板,更别说是人类的身体了。你现在察觉不到,是因为这次梦境因为有你的参与,被拉低了总体难度。”
夏濯脑补了一下被嘎嘣咬穿头盖骨的画面,又问:“如果之前没有接住那个叫莱莱的小女孩,会怎么样啊?”
关渝舟像是对结局早就有过不同猜测,答得非常顺:“可能是她摔死后变鬼来杀了你,也可能是看到她尸体后那老人发了疯来杀了你。”
夏濯故作害怕地抖了抖肩:“哇,感情横竖都是死啊。”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接住她后她会把我吃掉。”关渝舟道:“每一个选择都可能会触发不同的结局,表面看上去是好的事情,却可能在蝴蝶效应后造成非常糟糕的后果。”
“算了算了,听你这话就跟老师教学生一样,我都闻到鸡汤味儿了。”夏濯和他闲聊完,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嗳,关渝舟。那些照片好像有点问题,你看过没?”
关渝舟先前只是匆匆一瞥,却没能够细看。闻言他伸手将三张倒扣泛黄的纸从老旧的床板上捏起,“你看出什么问题了?”
“你看这个男的。”夏濯脑袋上顶着被子,像四肢全都缩在壳里的乌龟,小心翼翼伸出食指隔了点距离给他指了指,“喏,你看他的脸。”
关渝舟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照片里那位抱着一对刚出生孩子的男人看了片刻:“怎么了?”
夏濯指挥他:“再看看另外那张。”
关渝舟闻言挑出全家福,将照片上站在老太太左侧那名青年男子又打量了一番。这分别是老太太年轻时的丈夫和她女儿的丈夫,他将两张照片上的男人左右比较,却看不出什么联系,要说夏濯想暗示自己这两个年龄差不多的人其实是同一个,那光从看长相上也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