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扯嘴角,勉强露出点笑容:“那你呢?你是有什么执念才进来的啊?”
关渝舟没有说话。
夏濯情绪逐渐自我修复完毕,脖子上黏着的汗水也逐渐被空气蒸发掉了,身上的压迫感少了一大半。他抱着被子坐起来,向关渝舟那边凑了凑,盘腿一座摆好了聊天架势:“怎么不吱声啊,规定里这种事情也不能和别人讲吗?”
关渝舟摇了摇头。他视线从夏濯身上挪开,平淡地答道:“很重要的亲人去世了。”
“对不起啊。”夏濯道歉后想了想,又有些惊奇:“你别告诉我……这入梦还能让死人复活吧?”
关渝舟摇头:“我不知道。”
关渝舟并未撒谎,他的确不知道。他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完成最终的梦境,从而获得自己在一开始许下的报酬。
很多人带着一腔热血进来,可在漫长的时间里忘记了初衷,半途退缩,最终万劫不复,到时候把自己搭上了,却什么都没能带走。
所以从没有人告诉过他们在这里许下的愿望究竟能不能达成,谁又能知道这究竟是一场piàn • jú还是用命铺砌而成的一架桥梁呢?
夏濯咋舌:“都没有个底,那还有这么多人愿意进来拼命?”
关渝舟淡淡笑了笑:“这种执念和外面提到的普通愿望已经不能相提并论了。愿望是你说你想吃一个蛋糕,想要一条好看的裙子,想考进年级前十。而这里的执念却是生于贫民窟的奴隶一定要成为世界首富,断了一条腿还要拿下花样轮滑的第一名,被宣判了癌症晚期却最终长命百岁。
“这就像是你跌落悬崖命不久矣时,面前恰好出现一位樵夫,又或者你在汪洋大海里翻了船,远处却游来了一只海豚。来这里的人,都是无路可退只能前进的人,命和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在天平上是大于等于的关系。”
夏濯沉思。
那也就是说他原先想要得到的东西,是拼了命也必须拿到手的?会是什么呢……一具健康的身体?
关渝舟看他表情拧巴,温声问:“在想什么?”
夏濯啧了一声:“钱乃身外之物,我没有抢劫你的欲望,就不会是贪财的人……成绩这种东西,又不能代表以后的成就,而且我也不像是学生了嘛……地位越高摔下来越惨,平平淡淡才是真,我也不该是想飞黄腾达的人……我肯定不会许愿说想要一张帅脸,因为我已经够帅了……”
关渝舟听面前的青年念来念去在猜自己的心愿,神色终于舒展开。他扬了扬唇角:“你还可以想一两天,等达成第一个梦境后才能许愿。”
夏濯嘿嘿一笑:“关渝舟,你说要是许愿直接完成所有梦境的话,会不会实现啊?”
关渝舟认认真真思索了一下:“这种愿望和最初就不进来有什么区别?还要在第一个梦境里担惊受怕,不划算。而且愿望并不是刚许下就能达成的,哪怕一开始你这么祈愿,到后来只能算作浪费了这个机会罢了。”
“……也是奥。”
聊到现在,两人都没了一开始的睡意,听窗外的雨声,他们推断今天也不会是晴天。虽然在这种阴天里不太容易估时辰,但堂屋中已经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应当是老太太开始活动了。
关渝舟掀开腿上的被子,下地活动了关节,将地上睡得死死的姐弟俩喊了起来。
夏濯托着腮,看着婴儿肥一边打哈欠一边睡眼朦胧的模样酸溜溜道:“睡眠质量真好啊,怕不是有鬼出来都吓不醒你们。”
婴儿肥胡乱地抓抓头发,带着半边脸的红印不好意思地慢慢从纸壳上爬起来:“还是头一回睡这么好,就是半夜时被冻醒了一次……话说,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夏濯笑问:“你又闻到饭的气味了?”
婴儿肥动了动鼻子,表情十分嫌弃:“不是能吃的东西,闻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烂出水了,就因为一直能闻到这种气味,所以梦里我还梦到我掉到了发了霉的酸菜坛子里。”
关渝舟默不作声,又朝她身下的纸壳瞥了眼。
弟弟整理好衣摆,重新戴上了眼镜,用像面对教导主任的笔直站姿向两位成年人打探消息:“请问今天你们有什么计划吗?我和我姐想去村子正面逛一逛。”
所有人入梦后的初始位置并不相同,他提到的正面就是关渝舟和夏濯来时的方向。既然这个小男生已经把自己的计划先说出来了,关渝舟也没有什么好端着的。
“可以一起去。”
夏濯把电量耗光的手电筒朝婴儿肥递了回去:“喏,说好的用一晚,还你。”
婴儿肥笑着接过,随手按了按开关,表情顿时变得颓然。虽然这个手电筒用了有一段时间,也的确快到使用寿命的尽头,但是真的报废后,她还是免不了一阵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