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本身就是我们唐突了。”关渝舟停顿片刻,不着痕迹地蹙起眉:“已经定下来明天就走了?”
“是啊。这镇子上已经走了太多人,留在这儿就像掉进一张网里,根本出不来。”男人垂头叹气,接着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踟蹰道:“如果接下来没什么事的话,老师晚上留下来吃个饭吧?”
关渝舟沉稳道:“那便打扰了。”
“不碍事不碍事。之前卫老师来的时候都在小默房间休息的,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上楼待一会儿,等晚饭做好了我再去叫你们下来。外面天气不好,估摸着是要有雨,山路下雨天更危险,家里热水什么也有,来不及走了就在这儿过一个晚上也行。”
这还正合他们的意,夏濯一口答应下来:“好啊!”后想起矜持两个字怎么写,他干咳两声,掩饰道:“我们比较担心您夫人,要不您赶快看看去?”
“哎,好。”男人连连点头,“小默房间就在阁楼,顺着楼梯上去就能看见了。”
打发走了男主人,夏濯没有半分客气,立马就拉着关渝舟上了阁楼。
沿墙的木板上用五彩的图钉钉了错落的证书,大部分都是社区的爱心奖或者学校的进步奖,有些已经因为受潮而褪色,隐约能从上面看出胡子默的名字。
夏濯看着看着,脚步就慢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莫名处于不安的状态里,被压在胸腔的躁动感一下又一下撩拨着他的神经,一抬头,关渝舟正同样在高处盯着他看,那张脸上的表情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关老师。”
“嗯,在。”关渝舟向下一步,将他额前不知什么时候长长一些的碎发拨到耳后。
梦境的时间对于参与者来说是静止的,可这点在夏濯身上却起了异常。
夏濯贴着他的手腕,用柔软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我死后我的父母怎么样了?”
关渝舟顿住,良久他柔声说:“又想起什么了?”
“我妈妈姓方吗?”
“嗯。”
“那……”夏濯贴得更紧,他越是意识到自己对过去的空白,越会需要缩短和关渝舟的距离。他一双眼睛亮亮的,里面是通常不会有的紧张,“那她叫什么呀?”
“她叫方书兰。”
“好听!一定是个温柔的大美人。”
关渝舟笑着道:“这句话等你回去后亲自和她说,她会高兴的。”
“这可不用你提醒,我肯定会说的。”像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夏濯猫着腰,飞快地从他身边窜过了。
十几平米的空间里低矮敞亮,除了床以外占地面积最广的是坐落在窗边的斜角木质书架,半透的纱网将房间一分为二,让一切不显得那么一览无余,这就是胡子默居住了长达十七年的秘密基地。
房子里大部分地方都是水泥地,阁楼却特地铺上了深棕的地板。蓝灰色的地毯放在门前,几双换季用的拖鞋摆在一旁,墙角摆着一把淘汰下来的黑伞。
夏濯摸了摸伞的边沿,眼尖地瞟见它旁边的柜子后藏了个露出一角的盒子。
这是一个蓝色的礼物盒,宽不过二十公分,长却有它的两倍多,能装在里面的东西特殊又狭长,他的脑海瞬间浮现出在许愿池里捞上来的那把洋伞,“你看它的颜色是不是和那把伞很像?”
关渝舟掀开盒盖,里面铺垫的绸缎还很新,标牌贴在正中央,店名和说明都是外文,“黄誉说胡子默很宝贝那把伞,而最有可能送他的就只有出过国的卫嘉祥了。”
夏濯恍然道:“难怪胡子默后来会回办公室找卫嘉祥问看没看见伞。”
“他知道是被同学丢了,之前欺负他的人陆陆续续都经历了死亡。”
“那黄誉到现在还活着,是因为他专程去道歉了?”
似是感到哪里突兀,关渝舟停了会儿才说:“只能说是目前的猜测吧,具体原因还不能断定。”
夏濯算了算,班里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学生了,说明之前其余四分之三的学生都对胡子默发表过针对性的言论。他走到床边坐下,“这也算是校园暴力了吧。每一天都重复被人指指点点,长期不能在呵护自己的父母身边,所以才会让卫嘉祥这样的存在显得特别重要。”
“言语和利刃一样,它甚至使用起来更为简单,不需要剖开一个人的胸腔就能伤到心脏。”关渝舟边说边踱步到书架前,目光在五花八门的书类里跃动,随便翻了几本却都没见署名。
“你在找什么?”
“字迹。”关渝舟将两份情书碎片拿出来,“虽说它们是胡子默写的,但这也只是我们目前为止的猜测。”
要在这样一个充满了生活痕迹的地方找到前主人留下的笔迹并不难,胡子默作为一个即将高考的学生,最容易被翻出来的就是试卷和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