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力出事,四毛一路支持着郁铎出来创业,公司刚成立那年,他不但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还回老家借了一大笔钱。
四毛当年出来跟着工头学水电,只是生活所迫,本人志不在此。所以公司步上正轨之后,郁铎就安排他跟着采购经理,协助处理项目上的材料采购。
然而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众所周知,采购部是一个油水很高的部门,想要从中谋取私利,有很大的可操作空间。正是因为如此,郁铎才在这个位置上放了一个自己信任的人,四毛的工作职责与其说是“协助”,不如说是“监督”。
但现在来看,四毛这个环节可能出现了很大的纰漏。材料商们不好明说,但通过他们的各种表现,郁铎猜测四毛私底下没少干索要贿赂,收取好处,虚构报价获利这样的勾当。
江弛予听完郁铎的转述之后,问:“你相信他会这么做吗?”
“现在确实只是别人的一面之词。”郁铎道。
话虽这么说,郁铎知道这件事不会是无风起浪。材料商和公司采购人员之间有一套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如果不太过分,他们不会冒风险在对方老板面前捅破。
“这件事不好放在台面上说。”江弛予道:“毕竟他是合伙人之一,也是公司的元老,和你也是一路走来的交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四毛在他的职位上,才有了更多中饱私囊的机会。
“哎,不知道,先把事情调查清楚。”郁铎已经因为这件事烦恼了一整天,他抓了一把头发,道:“剩下的等我回去再说吧。”
二人说话间,郁铎身后的包厢门打开,一个服务生端着一大盘空杯子从门里出来,郁铎夹着手机,往边上侧了侧身子。
“今天怎么样?”江弛予问,他听见电话那头响起了动感中带着点土味的音乐,料想郁铎还在外面应酬。
“别说了,刚进入下半场。”郁铎无奈地笑了声,说道:“我现在看到’洗澡’这两个字都想吐。”
今晚的饭局一结束,郁铎就被几位老板拉到了洗浴中心,这已经是这一周来他洗的第三次澡了。
郁铎来了之后才知道,北方的洗浴中心不是一间普通的澡堂子,而是一艘大型娱乐航母,里面洗浴客房棋牌健身娱乐SPA一应俱全,就算连续来上一个星期,每天的活动都能不重样。
郁铎觉得自己无福消受这么丰富的夜生活,随时准备着溜号,偏偏这时电话外有人招呼他一声,郁铎只得稍微移开听筒,转头应道:“就来”。
“喝了酒不要去泡澡,担心中风。”江弛予知道这通电话打不了多久了,抓紧时间交代道:“明天就是冬至了,你在外面要记得吃汤圆。”
“没见识了吧。”郁铎并不着急着回去,他没有挂断电话,反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继续说道:“北方人吃的都是饺子。”
“是是是,受教了,还是郁总见多识广。”江弛予学着别人的样子,虚头巴脑地奉承了几句,每一个语调都带着笑意。
笑声落下后,他突然叹了口气,又凑近话筒,说道:“快点回来,想你了。”
江弛予现在长本事了,这些肉麻的话张口就来,简直是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乘着北上的气流,飘过数百公里,轻轻落到郁铎的耳边。
他的心口动了动,心里那一点隐秘的思念,似乎也正悄悄地破土而出。那一刻他在想,将来江弛予如果真的到国外读书了,自己大概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好了,不说了,忙去了。”
再聊下去,怕是会被这男妖精蛊惑了心智,郁铎理智尚存,匆忙挂了电话。
直到回到包厢里,郁铎的心绪都还没有平复下来。沙发上已经坐着好几个身穿浴袍的中年男人,放眼望去全是今天出现在酒桌上的人。
郁铎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来到他们身边坐下。
看见郁铎回来,有人热情地把麦克风塞进他手里,随口打趣道:“郁总,和女朋友报备着呢?”
这句话一说完,包厢四处就响起了善意的笑声。
做钢材生意的秦老板随即说道:“嘿,你们不知道,郁总和他那对象可甜蜜,每天微信叮铃叮铃发个没完。”
秦老板和郁铎算是老相识,这些天没少见面,那天郁铎拍当地一道特色的黄河糖醋大鲤鱼给江弛予看,正好被秦老板瞧见了,就时不时拿出来调侃他。
一群老大爷们儿八卦起来也嘴碎得很,有人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立刻问道:“听说郁总的媳妇儿还是个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