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梵点了酒,但陈京迟准备开车,并不打算多喝。他们刚刚是从陈京迟公司那边散步走过来的,不算很远,也因此落在了陆橙后面。
等菜上桌,他们一直在聊天,从大学时候的事情说到现在,大多是纪梵讲话,聊到自己工作的事,他想起曾经拉陈京迟一起当过一次模特,“那组照片我现在还珍藏着,遇到多少设计师都说你没往这方面发展可惜了……”
他拿手机调出照片,陆橙好奇想看,这下倒不管那些羞耻不安,伸长脖子看到陈京迟年轻时候又拽又逼的一张臭脸,穿了件称得上前卫的衣服,仰着头,还是帅的。
陈京迟看着几乎凑到自己桌前的陆橙很浅地笑了笑,朝纪梵摇头说:“没你适合。”
纪梵收了手机,撑着脸笑:“当你是在夸我。”
陆橙用叉子把面前的料理戳得稀烂,闷头吃饭。他们又说起他插不进话题的事,过去的事,他不懂的事。他又一次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就是来出丑的。本来都知道自己是小丑了,还要再让别人笑一次。
太蠢了。
他快要缩成小小的一团,变成尘埃被吹走了。
“这个汤好喝,趁热。”但每次上菜,陆橙又被陈京迟的提醒拉回来。
“哦。”他像个气球,又像个小朋友,气鼓鼓的,腮帮子和眼眶都红了,还要倔强地说我没事。但是是很好哄的那种。
陆橙想,陈京迟看他一眼就够了。
那应该是小狗,眼巴巴地只看着他,就是一个眼神、一个吻就够了呀。
陆橙也没喝酒,但柠檬水在最开始消耗太多,还没等上甜品,他就有些腹胀。
“……我去上个厕所。”他绕过椅子,撑着陈京迟的肩膀从他背后路过。陈京迟自然地扶了一下他的手。
纪梵看见他们的动作,就和之前所有的动作一样流畅,并且全是下意识的。好像他们非常习惯对方在身边。他见过很多结婚多年的夫妻,或者是在一起生活很多年的伴侣,那是一种因为太过熟悉而无法避免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没法视而不见。沉默一秒,他擦了擦嘴,也站起身,“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盥洗室在餐厅往里走,占地不大,但装修很精致,非常欧式古典,木雕的镜子和洗手池,墙上挂着一个鹿角。空气中弥漫着熏香的气味。往左手边是男士洗手间,只有一个隔间,两个小便池,两人不可避免要站在一起。
陆橙有点尴尬,并不想和纪梵并排站,提前进了隔间。等他穿好裤子,打开门,就见纪梵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擦手,还欲盖弥彰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好久不见。”他笑着说。
“……”陆橙咬着嘴唇,沉默地洗手。
“也不用假装不认识我吧。”纪梵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在镜面里看着陆橙的脸,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想起上一次见到陆橙的状况,对方没现在好看,还有点发胖,过长的头发让人看起来有些沉郁,但很执着,目光坚定。
“你还在偷偷摸摸做陈京迟的小跟班吗?”纪梵歪头看他,“但看起来,你们现在好像认识了。他当你是朋友是吗?他知道你以前做的事吗?你用什么理由接近他的啊?他对朋友都很好,你就这么心安理得?”
纪梵的表情没有变化,笑着好像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完全不像咄咄逼人的人。
陆橙不知道回答什么,对方说的都是事实,他没什么好狡辩的。就像他曾经等在陈京迟家门口,又从学校跟着他到酒店。他在大太阳底下头脑发昏,坐在地铁上隔两节车厢假装不经意地往另一边看。而纪梵把他抓了个现行。
陆橙的沉默并没有让纪梵觉得畅快,之前陈京迟和陆橙的那些默契让他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一块棉花塞着,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变成燃料,几乎要将这些年的侥幸烧起来。
这么几年,他并非没有过爱人情人,不乏优秀的人出现在身边。但那都不一样,陈京迟是玻璃上的倒影,别人总不自觉地被拿出来和他做比较。得不到陈京迟是不甘心,是蛋糕上少了那点樱桃点缀,可以不要,但见过的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以为陈京迟不会爱上任何人。他知道他不懂爱,怎么可能对谁特别?
“你们在一起了吗?”纪梵死死盯着陆橙的眼睛,不让他逃避。
但同时,他又在想,不可能,不可能是陆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