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月,林春晖躲在青旅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刷手机、睡大觉,足不出户。期间,他实在是挂念A市的生意,联系了小林生鲜。他不敢拿自己的新号拨打,于是就站在公共电话亭里,拨打了店里的电话。那是商家电话,林春晖确定接电话的一定是小刘,所以他才放心地打了过去。电话很快通了。
“喂你好,小林生鲜。”
林春晖听见小刘的声音,心里酸涩不已,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压低了声音。“喂。”
“老板?”
“你是老板吧?”
小刘的声音瞬间激动起来,声音瞬间高了一个分贝:“老板你去哪儿了啊,出什么事了到底,店还要不要了啊卧槽……”
“嘘!!小刘你小点声!小点声。”林春晖像是害怕那边会有谁听到一样,紧张地说道。
他编了个理由,说是老家有点急事,来不及跟他说了,店里让他先照看着。库存卖完了就先歇业,每个月的工钱会给他汇过去,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刘那边沉默了一会子,然后说道:“老板,这不是工资不工资的事儿……唉,你放心,你这店我还给你照看的妥妥的,你只管办你的事儿。”
林春晖鼻子一酸,眼眶也热了。这小刘没什么学历,在店里又聪明又勤快,本来就是奔着店长培养的,自己没有一天不想着当个甩手掌柜在家数钱。这次自己离开,想必他也能得到一定的锻炼,后续也能顶事儿了。
把店交给他以后,林春晖又特意嘱咐了,不要把自己联系过他的事情告诉别人。说这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语气全然不复刚刚的自然。但是那边的小刘居然也一句都没多问,只是定定地答应了。
挂断电话,小刘看着旁边正翻看账本的谭明铠,说道:“老板他……”
谭明铠垂着眼说:“我都知道了,你就正常工作就行,他再联系你的话,你还按照我交代你的说。”
话刚说完,桌子上的手机就弹出来几条微信消息。
没有文字,只有几张图片。而且每张都标注了时间。
4/1913:17是下午一点的林春晖。穿着一个棉麻的套头卫衣和深灰色牛仔裤,正坐在桥墩上,看着脚下的河面发呆,表情愣愣的。
4/1913:36桥面上走过一个挑着老式担子的货郎,林春晖扭头看着他。
4/1913:44桥头来了一个拍摄团队,要在桥面上拍小视频,一个摄影助手走过去在跟林春晖交涉,然后他开始起身。
4/1914:00林春晖站在岸边看着他们的拍摄,摄像机对着的那个女网红朝他笑了笑,他腼腆地回之一个微笑。
谭明铠一张张点开大图,放大后画面卡在林春晖的面部特写,看清他的表情,咂摸好几遍,才意犹未尽地放下。
他在昨天联系了当地的一个业余摄影师,支付给他昂贵的佣金,要求他只做一件事,就是帮他拍摄林春晖。他掌握着林春晖在周庄的几乎所有动向,仿佛他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样,不曾远离。
第二个月,林春晖走遍了整个个镇子,他发现这里跟抖音里边的有些出入,青石巷、小河面上、木质房前,都有里许多拍摄的人,扛着长枪短炮。有穿着时尚的摩登女郎热舞,也有穿着汉服旗袍的美女在那里故作忧伤。古镇的余韵跟现代的时尚元素怪异地相交,竟生出一种今夕何夕的奇异感觉。
第三个月,林春晖找了份工作,在奶茶店里做小哥。来这里旅行或者游玩的年轻人很多,也都在吃喝零花上不吝啬,所以小店里的生意一直不错。
期间,他通过网页偷偷地看了小煦的ins。
倒数第二条还是在科创发布会圆满完成的那条,林春晖记得,那其实是在发布会好几天以后才发的。因为那时候自己受伤了。
然后就是最后一条,发布于上个月,没有配图,只有一句看不出情绪的文字:有的人可真是傻。
林春晖近乎自虐一般把这几个字翻来覆去地看,一会儿觉得“有的人”这三个字是带着嘲讽的,一会儿又猜着这三个字到底指的是谁。一会儿觉得这个“傻”是带着宠溺的,一会儿又觉得这个“傻”是带着鄙夷的,思来想去,为着这几个字竟是昼夜难眠。
直到他此时此刻又忍不住打开了弟弟的ins,一条崭新的动态跃入他的眼睛。
“绝不原谅。”
这四个字如同阎王薄上的夺命书,闪电一般刺入林春晖的双瞳,直教他双目瞳孔,鼻孔微扩嘴唇微张,双手剧烈颤抖。一时竟是没了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