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陈舒!”柱子突然叫了起来。
吓傻了的孩子们扭头去看,柱子正拿手捂着陈舒的腰,鲜血一股一股地从他的指缝里涌出来。
堤上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周围的居民,一个精壮的中年人跑了上来。
“怎么回事这是?唉怎么流这么多血?”那人叫了一声,赶紧把陈舒抱了起来,“赶紧送医院!”
说到这里,沈陌尘双手抱住了头:“我们在行李箱里找到了几万块钱,当时就拿出来交了住院费。陈舒脾脏破裂进了ICU,当时在医院脱离了危险,可出院后突然大出血,还是去世了……”
他抬起头,眼中有泪:“陈舒是院里最大的孩子,平时都非常照顾我们。我刚到福利院的时候,因为是杨运莱的亲戚,被所有人排挤,也是他带头对我好,才让院里的孩子接纳了我。”
他泪珠滚落:“我……我当时吓傻了,他,他是为了我才丢了命……”
杜芸走上前来,轻轻抚着他的肩背。
张正麟等他平静了一点,问道:“我再确定一下,你推杨运莱的时候,是在陈舒被捅伤之后?”
沈陌尘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他正在捡刀,但并没有捅上来的动作?”
“是!”
“杨运莱掉下河堤之后,你们有没有去确定他的状况?”
“没有,”大概是想起了当时的惨状,沈陌尘的眼眸紧缩了一下,“当时陈舒的状态不好,又有人来了,我们都跟着去了医院,没再去管杨运莱。”
“那他人呢?死了还是跑了?你们后来都没有了解吗?”
沈陌尘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最后回答道:“这一直是我们心里的一个疙瘩。当时看到他,的确是像死了一样,脸朝下埋在水里,背上还插着刀,但等第二天我从医院回福利院给柱子他们拿换洗衣服的时候,特意去河边看了,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为什么不报警?”张正麟问。
沈陌尘看着他,露出苦笑:“我们都以为杨运莱死了,那把他推下河堤的我就是shā • rén犯……那天,我们几个孩子都吓坏了,连那个帮忙的大人也主动帮我们瞒着。小城市里警力不足,旧城区打架斗殴的事情也很多,医院都没有多问,只管治疗的事……”
他低下头:“我知道,做过的事情总是瞒不住的。这么多年,我无数次地想去派出所自首,但想起陈舒哥……他,他说过,长大后挣了钱,要让福利院的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沈陌尘的眼睛通红:“院里出来的孩子大都学历不高,这几年也只有我赚得多一点。我只想着,能多赚点钱给福利院,然后再去坐牢……”Nanf
杜芸拍了拍沈陌尘,有点嗔怪地看了张正麟一眼。
张律师却没管她的眼色,依然开口问道:“如果杨运莱回来了,不是正好可以抓他归案?你们为什么后来不报警?”
沈陌尘身体抖了一下。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是被河水冲走才见不到。直到几年之后,有个杨某某报复社会的案子,小方被人捅伤,我们才想到,说不定杨运莱没死,回来报复我们了。可当时的钱已经被我们用来救陈舒哥,又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什么证据都没有了,谁会相信我们?”
“当时在场的那些孩子,你们现在都还有联系吗?”
“柱子一直在福利院帮忙,我们很熟。其他的几个孩子,应该和他有联系。”
“好。”张正麟说,“你把柱子的联系方式给我,我等会儿找他谈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此时,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们已经在办公室里坐了大半夜的时间。
“张律师,”杜芸抬眼,带着疲惫,“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应对?”
“公安机关的协助调查函已下,你们拖也拖不了多久,迟早要跟执法部门说清楚,等我跟柱子谈过,再来和沈先生定方案。其实案情方面已经很清楚了,你也不可能编造什么或者隐瞒什么,主要是要确定一个努力的方向。”
“方向?”张恒茫然道,“什么方向?不就是有罪和无罪两个选择吗?”
张正麟扫了一眼在座的三人,耐心解释:“这里面涉及到定罪和量刑的问题。按照沈先生的说法,是他把杨运莱推下了河堤,那么很有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
“可陌尘当时是为了救同伴啊!这不是正当防卫么?”张恒辩解。
“正当防卫的认定非常严格。首先它要求不法侵害现实存在,这里我们可以肯定是有的。然后,时间的认定上,正当防卫要求必须是侵害正在进行时,所以我刚才问沈先生,他推杨某的时候,杨某在做什么,沈先生的回答是,他只是在捡匕首,那么,这里面的认定,就需要有多方面的考量……”